韓暹兵敗被殺,這自然是一個讓人展顏的好消息,但是曹軍帳中的江哲卻是絲毫笑意也無,愣神地望着躺在地上無一絲氣息的方悅。
“……”江哲深深吸了口氣,臉色繃緊。
帳中夏侯惇、趙雲、高順、劉備、關羽、張飛均低頭沉默不語,就算是曹昂與陳到,也不敢在此刻開口說話。
猶豫了一下,趙雲猛地上前,單膝叩地,抱拳說道,“先生,皆是雲之過,若是雲能幫子棱擋住那些箭支,子棱他亦不會……”
“司徒!”張飛見趙雲欲出來頂罪,大聲說道,“老張認爲這非是趙將軍之過失……”
“翼德,閉嘴!”劉備沉聲喝道。
張飛望着劉備的眼神,訕訕地後退。
“呼!”吐出一口胸中悶氣,江哲看似十分平靜地說道,“何人可將事情經過一一對我道來?”語氣是十分平淡,但是帳中衆將亦聽得出言語中的沉重。
見趙雲欲開口,夏侯惇上前一步,拍拍趙雲肩膀,隨即對江哲抱拳說道,“先生,事情經過如此……”他緩緩將事情經過說出。
“原來如此……”江哲坐在位中,黯然嘆了口氣,一擡手輕聲說道,“子龍,你且起來吧!”
“……諾!”趙雲一抱拳,猶豫着起身。
“那韓暹呢?”江哲淡淡問道。
趙雲一抱拳,沉聲說道,“末將已取此人頭顱前來,先生請看!”說着,他喚入早候在帳外的一名士卒,從那士卒手中取過韓暹頭顱高高提起。
江哲淡然地望了那個頭顱一眼,嘆息說道,“既然已殺了此人爲子棱報仇,也就夠了,我等也勿要再愚弄死者……”說着,他起身緩緩向帳外走去,口中輕聲說道,“走,我們去送子棱一程!”
“諾!”衆將齊聲喝道。
半刻之後,在夏侯惇的指揮下,幾十名曹兵徑直在江哲大帳之外十餘丈數放置柴木,再將方悅遺體放在上邊。
接過趙雲遞來的火把,江哲凝神望了方悅遺體良久,終於上前幾步,將那些柴木點燃。
火借風勢,熊熊而燒,片刻之際便將方悅的身軀吞沒了。
“唉!”江哲一陣長嘆,衆將與附近屹立觀望的曹兵均沉默不語,凝神望着火中的方悅,眼中充滿了敬意。
說實話,方悅着實是江哲麾下第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早在徐州時便投入江哲麾下,如今已有三年,雖說是主從身份,但是江哲卻一直將方悅當成好友對待,如今猛然遇到此事,江哲心中自然是沉痛不已。
待得趙雲將裝着方悅骨灰的瓦壇放置在江哲面前的案上時,江哲仍舊感覺有些恍惚。
搖搖頭,江哲鋪開一紙,提筆寫了四個大字,“忠肝義膽”……
“來人!”江哲輕聲喚道。
夏侯惇猛地撩起帳幕,對外喝道,“來人!”
一名曹兵匆匆而入,於帳內叩地候命。
“子棱乃是河內人士,如今不幸身隕,自然要魂歸故土,你且帶幾十人一同前去,將子棱骨灰與哲之所書,交付他族人,記住,要厚葬!”
“諾!”那曹兵沉聲應道。
“還有!”沉思一下,江哲繼續說道,“若是子棱族人有何困難,不妨讓他們前來許都找我,哲必然有所安排……唉,你去吧!”
那曹兵應了一聲,上前接過江哲手中紙張,放入懷中,隨即一抱拳,捧起方悅的骨灰罈,轉身便走。
“司徒!”張飛抱抱拳,上前說道,“那……韓暹那廝頭顱如何處置?”
江哲微微一轉身,望着張飛沉聲說道,“你乃命人將韓暹屍首送置袁術營中!”
聽得出江哲話語的濃烈怒氣,就連張飛這樣的猛將也不由心中暗暗咋舌不已。
“衆將聽令!”江哲沉聲喝道。
“末將在!”衆將上前一步大聲應道。
“如今韓暹已死,我等即刻拔營,與孟……與主公匯合,共圖袁術!”
“諾!”
建安元年八月七日,江哲下令拔營,率領麾下兩萬餘將士前往曹操所在大營,與他匯合。
同一時間,得到了曹操書令的曹洪、李典、樂進、于禁四將亦開始對浚山、琅琊等地用兵,欲斷袁術羽翼。
而此刻的袁術且是病情稍稍好轉,在帳中勉強坐在榻上翻閱往日的戰報。
忽然一名士卒匆匆而至,叩地稟告,“啓稟主公,曹軍遣數人送一大匣子於營外。”
“唔?”袁術面色狐疑,望着那名士卒冷笑說道,“如今我與曹阿瞞勢同水火,你豈是不知耶?給我丟出去!”
“這……”那名士卒猶豫了下,方纔說道,“主公還是見見吧……”
“你!”袁術面色不渝,正要出言呵斥,忽然望見那士卒面色,心中暗暗說道,莫非另有別情?
於是袁術沉聲說道,“好!我便見見曹阿瞞欲贈我些什麼!你速速將那物取來!”
那士卒欲言又止,隨即抱拳而出。
搖搖頭不明所以,袁術正要低頭繼續觀看近幾日的戰報,忽然別駕楊弘急急走入帳中,袁術疑惑說道,“你不在營中代我理事,此刻前來所謂何事?”
只見楊弘愁容滿面,凝聲說道,“主公,大事不好……”
若是別人這句話,袁術早便發怒了,但是此刻心腹楊弘說出此話,袁術便有些心驚了,沉聲說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楊弘猶豫一下,低聲說道,“啓稟主公,紀將軍兵敗爲曹孟德所俘,所立營寨亦被曹孟德一把火燒了,李將軍救援韓暹將軍,不想中途被曹軍所伏,無奈撤兵而回……”
“……”袁術張張嘴,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神,沉聲說道,“何時的事?我爲何不知?”
楊弘雙膝叩地,大拜說道,“皆是弘之過失,請主公責罰!”說完,他將近日發生的事一一說與袁術。
“起來吧!”豈料袁術一反常態,淡淡說道,“我責罰你又有何用?若是你當真心中羞愧,便好生想想,如何對付曹阿瞞,如何對付江守義!”
“主公不知,曹阿瞞麾下除卻那江哲之外仍有一名謀士,喚作郭嘉,表字奉孝,與那江哲被人同稱爲‘潁川六友’,日前亦是他對曹操道出了‘瞞天過海’之計……”
“你……如何得知?”袁術疑惑說道。
“弘得紀靈將軍麾下潰敗之兵來報,欲救時撞到曹操派出的斥候,嚴加拷打方纔問出實情!”
“哦?”袁術點點頭,忽然面色一變,震驚說道,“你說……如江哲那般的,還有五個?”
楊弘愣愣地望了眼袁術神色,猶豫說道,“據那幾名曹兵所言,‘潁川六友’分別是荀文若、戲志才、荀公達、李顯彰、郭奉孝以及江守義!”
“嘿!”袁術失聲笑道,“那江哲竟排末位?”
“這倒不是!”楊弘搖搖頭說道,“恐怕是按年歲輩分排來……不然爲何是單單是那江哲名聲顯赫,其餘五人卻是名聲不顯?不過弘所思,既然他們六人號稱潁川六友,那麼才學自然也同那江哲不相上下……”
正說着,方纔那名士卒領着數名士卒擡着一個箱子緩緩入內,低聲稟告道,“主公,這便是曹軍送來的……”
“哦?”袁術冷笑着上前,口中說道,“我倒要看看,曹阿瞞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恐怕非是曹操所送……”那士卒嚥了咽口水,艱難說道。
“你說什……”說了半截,已是打開了箱子的袁術卻怎麼也說不出下文,瞪大眼睛望着箱子中的‘東西’。
楊弘皺皺眉,好奇地一望,頓時失聲驚叫道,“韓暹將軍?”
“……”袁術面色鐵青,不發一語,猛地將箱子合上,望着那數名士卒沉聲說道,“你等且去將韓暹將軍屍首好生安置,日後回壽春再行厚葬!”
“諾!”數名袁術士卒復身擡起箱子而出。
“韓暹如此謹慎之人,竟也爲江哲所破!”袁術嘆息地搖搖頭,頓感有些頭暈,急忙扶榻坐下。
“爲何主公說是那江哲,而不是曹操?”楊弘有些疑惑地說道。
“若是送來的是曹孟德,必定會另遣一人,送一書信與我,上書嘲諷之言;如此單單只是送屍首而來,必定不是他!如此便只有那江哲了……”袁術淡淡說了幾句,隨即搖頭說道,“雖爲敵我,不過只觀江哲此舉……此人仁義之說倒也名副其實,難得,難得!”
“我倒是認爲此舉乃是那江哲欲激怒主公!”楊弘淡笑着說道。
“我卻認爲非是如此!”袁術搖搖頭說道,“若是他當真欲激怒於我,豈會如此輕易將我麾下大將屍首還我?當是要好生侮辱一番!他這是在警告我等,若是我等再居此不退,下場便如韓暹這般!江哲……江守義倒也光明磊落……哈哈哈!”
“主公?”楊弘疑惑望了眼好似變地有些不一樣的袁術,猶豫說道,“莫非……莫非主公欲退兵?”
袁術望也不望楊弘,顧自說道,“在榻上數日,我卻想通了許多往日不曾想通的事……我等爲何定要與曹孟德如此爭鬥?徐州呂布雖與我爲盟,但是多日按兵不動,欲坐看我等與曹操兩敗俱傷,既然我等已無力再圖徐州,不若早退!叫那呂布獨自人面對曹操……”
楊弘楞了楞,猶豫說道,“曹孟德麾下猛將如雲,又有諸多如江守義這般的謀士爲助,呂布想來難以抵擋,必敗!”
“話是如此!”袁術淡淡笑道,“但是呂布麾下亦是五萬兵,更何況徐州乃是錢糧重地,曹阿瞞一時半刻亦攻不下,若是他欲強攻,便是攻下徐州亦損兵折將……到時我等再見機行事,何樂而不爲?”
“主公所言大善!”楊弘笑着拱手說道,“原本弘心中早有勸主公退兵之念,但唯恐主公責罰,不曾明言……”
“哼!”袁術淡淡說道,“我袁公路豈是不識好歹之人?你且遣一人去曹操大營,就說讓他放回我麾下紀靈與衆士卒,我便撤離徐州,將攻下城池全然交給他!”
“主公如此大度,真乃我等之幸!”楊弘大拜說道,“既然如此,弘當親自去曹營一趟!”
“你?”袁術皺皺眉,凝聲說道,“曹阿瞞奸詐之人,更可況我軍正與他交鋒,你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主公勿要擔憂!”楊弘淡笑說道,“我思曹操亦甚想與我軍談和,主公不知,曹孟德初爲大將軍,自當要做一件大功,以表天下,如此纔會進兵徐州,若是與我等久戰相持不下,而後糧盡黯然而回許都,他又有何面目再對面天下人?又有何面目做的大將軍之位!”
“你料錯矣!”袁術失笑說道,“曹孟德此人,並非很是在乎世人言語,獨斷專行,膽大妄爲……也不知上蒼爲何如此重他,與他這般多的良臣猛將,何其不公!”
“……”楊弘張張嘴,欲言又止。
“咳!”自覺失言的袁術咳嗽一聲,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去一趟曹營,叫那李豐陪你一道去,將功贖罪……萬事小心!”
“多謝主公關心!”楊弘拜謝而退。
見楊弘躬身而出,袁術復身坐在榻上,皺眉撫了撫心口,重重嘆了口氣,隨即起身從桌案之上抽出一份書信,冷笑說道,“區區一太尉之職,便叫你如此失態,荒謬!想我袁家四門三公,便是再多一位居三公之人,又能如何?空有三州之地,不思作爲,哼,虧叔父如此看重與你!”
袁術面色冷峻凝神望了那份書信良久,忽然想起夢中所見,喃喃說道,“代漢者,當塗高也……”
而另外一邊,曹操得聞江哲引兵前來,親自與麾下將士在寨門處等候。
遠遠望見一軍徐徐而來,黑底白字的‘江’字旗幟迎風招展,好不威風。
曹操笑着對身邊衆人說道,“在守義之前,操實不知書生亦能拜將!”
李通、徐晃、夏侯蘭三將皆笑,郭嘉搖搖頭,嬉笑說道,“可惜此書生只能在帳中運籌帷幄,且不能上陣殺敵,惜哉……”
想起江哲那三腳貓的武藝,曹操哈哈大笑,指着郭嘉說道,“此話不可當着守義面前說,他在許都之時日日習武,對自己武藝頗有信心啊……”
郭嘉搖搖頭一聲輕笑。
“來了!”曹操低喝一聲,一整衣衫,揹負雙手笑眯眯地望着遠處的江哲。
“咦?”遠處的江哲自然也望見了曹操,策馬前行幾步,隨即翻身下馬,對曹操抱拳說道,“主公,哲不辱使命!”
“好!”曹操大笑着走近江哲,忽然低聲說道,“此主公二字,還不如‘孟德’來得親切!”
“你當我欲如此叫你?”江哲翻了一個白眼,小聲說道,“孟德,你親自來營外迎接,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曹操哈哈一笑,輕聲說道,“外人眼中,你乃司徒,我乃大將軍;在操眼中,你乃司徒公府上那位‘落魄’書生,我亦是一不得志的濟南相,你我相交,貴在知心,豈容得外人胡言亂語?再者,你一路前來,奪城斬將,諸多功勞,操便是親自迎接又有何妨?”
“隨便你!”江哲翻了個白眼,口中大聲說道,“大將軍,請!”
“嘿嘿,如今你又殺了那韓暹,袁公路必心怒不已!”曹操笑着說了一句,口中說道,“司徒請!”
與曹操並行幾步,江哲嘆息說道,“隨時斬了那韓暹,但是子棱也……唉!”
“子棱?你府上家將方子棱?”曹操楞了楞,皺眉說道,“那韓暹竟有如此本事?守義,爲將者難免亡於陣前,待操回得許都,再行追封!”
“死都死了,追封又有何用?”江哲搖搖頭,輕聲說道,“我已令麾下將士將子棱骨灰送往他故地河內,欲探探子棱有無族人,若是有的話,自好好生安置,好叫子棱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善!”曹操點點頭,與江哲步行至衆將面前,指着夏侯蘭說道,“守義,此人乃操族中子侄,子尚,還不上前見過你江世叔?”
夏侯蘭方纔正望着江哲年輕的面貌發愣,聞言頓時抱拳恭敬喚道,“小子夏侯蘭,見過世叔!”
“阿蘭?”跟隨在江哲身邊數步之外的趙雲詫異喚道。
夏侯蘭心中一動,猛地擡頭,對趙雲一抱拳,口中嬉笑說道,“夏侯蘭見過安南將軍……”
“你小子!”趙雲沒好氣地上前,在夏侯蘭肩膀上重重一拍,驚奇說道,“你……你爲何在此?”
“嘿!”夏侯蘭笑着說道,“我不是曾對你言,我欲去鄄城投我大叔麼?”
“你大叔……”
夏侯蘭嘿嘿一笑,對策馬而來的夏侯惇抱拳說道,“末將見過夏侯將軍!”
“子尚?”夏侯惇眼睛一亮,下馬對夏侯蘭說道,“早先收到你書信,言你欲來投我處,我等了良久不見你前來,如今卻在你叔父帳下聽用?”
“小侄原本在二叔帳下……大叔,待日後小侄再慢慢對你言!”
“好!”夏侯惇應了一聲,上前對曹操一抱拳,曹操點點頭,兄弟之間自然不必過多話語。
“嘿!妙計百出的司徒大人……”郭嘉笑嘻嘻地喚了一句。
“去去去!”江哲沒好氣地揮揮手,隨即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我說你們真夠大膽的,四將皆出派出?如此驚險的計謀也敢施行?”
郭嘉還來不及說話,他身邊的荀攸苦聲說道,“豈是我等出的那計?不瞞守義,當日我寫下那份書信與你時,心中甚慌,唯恐袁術看破,引兵來襲……”
與郭嘉對視一眼,江哲撇嘴說道,“裝,繼續裝!”
“……”荀攸撇撇嘴,隨即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曹公!”劉備引關羽、張飛上前,恭敬地抱拳喚道。
曹操望了一眼關羽,又望見關羽身邊的張飛,心中大喜,笑着上前對劉備說道,“有玄德相助,操心中甚喜!唉,對於公孫伯圭之事,操也是……”
“曹公言重了!”劉備輕聲說道,“得司徒善言誘導,劉備方覺伯圭兄所行甚爲不妥……若是我等日前有得罪曹公之處,還望曹公海涵!”
“哪裡哪裡!”曹操笑着望了江哲一眼,心中暗暗詫異說道,“守義曾言此人不可小覷……我倒要看看,此人有如何不尋常之處!”
於是,曹操乃命諸軍進入營寨安歇,令夏侯惇、夏侯蘭、李通、徐晃好生安置將士,由荀攸留下負責,其餘皆遂曹操入帳。
待得帳內,曹操身坐主位,其下,江哲自然是位坐左首,然後依次是郭嘉、趙雲;右手邊則是劉備、關羽、張飛;而立下了大功的曹昂、陳到,爲曹操深喜,站在曹操左右充當護衛。
“原來如此!”曹操聽罷江哲的敘述,笑着對曹昂陳到說道,“有勇有謀……做得好!”
“多謝父帥誇獎!”曹昂自然是要比陳到放得開,聞言喜色回道。
“豈是誇你?”曹操雖說心中很是滿意,但是口中卻故意說道,“爲父乃是誇叔至!”
“父帥何其不公!”曹昂瞪大眼睛說道,“若是無孩兒急智,單憑叔至一人豈能得此大功?”身邊陳到望了江哲一眼,見江哲點頭讚許,臉上頓時揚起濃濃喜色。
“哈哈!”曹操摸摸曹昂的腦袋,笑着說道,“既然如此,你二人日後當再復如此,通力合作,再建奇功!”
“只要父帥莫要再讓我們去佯攻便是……”曹昂很是不滿地說道,衆將皆笑。
曹操亦笑着說道,“若是你當真有那般本事,爲父自然大用!”
“此言當真?”曹昂問道。
“自然!”
忽然,一名曹兵匆匆而入,叩地稟道,“啓稟主公,袁術派遣使者前來,此刻正在營外等候!”
“袁公路?”曹操面色一沉,冷冷說道,“到了這份上,他還有臉遣使者前來見我?給我轟出去!”
“主公且慢!”郭嘉正色說道,“依嘉之見,不若喚那人進來,看看袁術欲要此人說些什麼……”
“這……”曹操猶豫着望向江哲。
江哲搖搖頭,淡淡說道,“哲豈會因私費公?戰場之上,生死且按天命,更何況韓暹已誅,當是爲子棱報卻了殺身之仇……”衆人未免江哲想得太多,急忙出聲附和。
“善!”曹操點點頭,正色喝道,“喚那人進來!”
片刻之後,袁術使者、別駕楊弘徐徐步入大帳,身後跟着袁術部將李豐。
對着曹操並帳中衆人深深一禮,楊弘輕聲說道,“弘見過大將軍,見過諸位!”
“嘿!”曹昂笑嘻嘻得指着李豐說道,“李將軍,別來無恙!”身旁曹操亦是心中暗笑。
這臭小子!李豐心中怒罵一聲,強忍着怒氣低頭不語。
“好了!”曹操輕聲喝止曹昂,轉頭對楊弘淡淡說道,“你此來所爲何事?速速說來!”
楊弘聽罷,微微一笑,拱手說道,“乃是爲大將軍名聲而來!”
“無稽之談!”坐上的江哲淡淡說道,他下手郭嘉亦是面待冷笑,嘲諷說道,“袁公路遣你前來,所求亦不過一個談和之事,你豈是欺我等不知耶?”
楊弘心中大驚,細細打量着說話的這兩人,微笑說道,“兩位想必就是弘聞名已久的江守義、郭奉孝了……”
江哲此刻正對袁術的人沒有絲毫好感,冷冷一哼不欲接話,郭嘉微微一拱手,淡淡說道,“些許薄名,何足掛齒,還是速速將此行目的一一說來,我等可沒空與你閒扯!”
這兩個倒是難對付!楊弘心下猶豫,隨即暗暗下定主意,抱拳對曹操說道,“正欲曹大將軍麾下兩位賢士所言,我主乃命我前來談和……”
“是求和吧……”郭嘉爲江哲出氣道。
楊弘面色一滯,皺眉說道,“兩位妙計連連,弘心中甚是欽佩,但是兩位且勿要忘了,我主麾下仍有四萬兵馬,若是與徐州呂布聯合,想來曹大將軍此行怕是也要無功而返吧……”
曹操面色不渝,冷哼一聲。
冷笑着,郭嘉出言譏諷道,“若是無糧,就算兵士再多就能如何?”
楊弘皺皺眉,正與反駁,忽見江哲淡淡說道,“你主可見到哲送去的禮物?”
“……”楊弘張張嘴,沉聲說道,“司徒大人所送的禮甚大,我主甚是心喜!此行特託我感謝司徒大人美意……”
“那就好!”江哲淡淡望了楊弘一眼,說道,“哲還怕你主會不喜歡呢!”
楊弘張張嘴,苦笑一聲說道,“兩位,依兩位才識,怕是並非看不出如今局勢吧?若是我等兩軍再行交戰,恐怕要讓那呂布佔了便宜去……”
“看得出又怎樣?”江哲冷聲說道,“我知你欲說什麼,不外乎我等交還所俘的你方士卒將領,你等且撤離徐州,對麼?”
楊弘一愣,隨即一拱手笑着說道,“司徒明見,正是如此!”
“可笑!”江哲低喝一聲,沉聲說道,“如此無禮的要求,你確定你是來談和的?”
“這……”楊弘詫異一下,疑惑說道,“司徒何出此言?弘自是來談和,不曾有假……”
“那好!”江哲淡淡說道,“我且來問你,你一來要求我等放回你方將士,二來又要我等放你等回去,但是卻不曾許下我等任何好處,天下間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司徒所言差矣!”楊弘拱手說道,“我主乃欲將所佔領的城池交與曹大將軍,豈不能算是好處?”
“荒謬!”江哲冷然說道,“既然如此,你回去對你主說,我等不要這個好處,讓他將所佔領的城池盡數挪回屬地去!”
“噗!”曹昂失笑,隨即心中一驚,但是見自己父親好似也強忍笑意,頓時對陳到使了個眼神:世叔當真厲害……
那是自然!陳到得意地昂昂頭。
其餘衆人亦是被江哲此言弄得哭笑不得,本來壓抑的氣氛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楊弘凝神望着江哲,微笑說道,“若是在下沒有聽錯的話,司徒想來也是欲與我主談和?”
江哲望了曹操一眼,見他一擡手,讓自己力主此事,乃對楊弘沉聲說道,“你等是談和也好,求和也罷,我自然是允的……”
“額?”曹操、郭嘉與帳中衆將皆有些愣神。
“我等可以放開一條路讓你們通過……但是!”江哲凝聲說道,“所俘虜的你方士卒將領,我等卻是不會如此便宜交還你等!”
“……”楊弘心中細細一辨,忽然醒悟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司徒放句明話,究竟怎樣,纔可放回我軍將士!”
“換!”江哲望了楊弘一眼,淡淡說道,“不管你等是用治下百姓來換也好,用錢糧、馬匹、兵器還換也好,都可以!但是,唯一一點,不可用徐州百姓、財物來換?”
“這是爲何?”楊弘微笑說道,“方纔司徒不是不要我主公所佔下的城池麼?既然此些城池爲我主公所佔,那麼城池中的百姓、財物,自然也歸我主所有,爲何不能換?”
“荒謬!”江哲指着楊弘嘲諷說道,“此刻你亦在我軍營中,我等是否可言,你乃我軍中之物?”
“你!”楊弘氣結,沉聲說道,“司徒莫要強詞奪理!弘乃是人,又不是東西,豈能用‘物’字形容……”話剛說完,他猛地一驚,怒聲說道,“江守義,你欺人太甚!”
“……”方纔聽楊弘自己說自己不是東西,江哲也有些愣神,但是此刻聽聞他如此說,乃沉聲回道,“你自己語誤,與我何干?我還這番話,若是你主欲談和,我等可以放開一條路讓你們歸去,若是要領回我軍中關押着的你方將士,那麼便要你主公用治地錢糧等物來換,就當是賠款!何時賠款至,我等何時放人,若是你等不欲出錢贖回此些人,那麼也無妨,我等自會好生安排!”
“爲何是我等先送那什麼賠款至你等所在之處?”楊弘冷笑着說道,“倘若你等翻臉不認帳,我主豈不是人財兩失?”
江哲望了楊弘一眼,淡淡說道,“哲平生說到做到,你大可放心!”
楊弘楞了楞,暗想江哲生平,隨即暗暗點頭說道,此人倒還真是一言九鼎……
“如何?”
楊弘皺皺眉,點頭說道,“好,便依司徒所言,不過司徒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主將所佔城池交還與呂布,諸位若是再攻,損兵折將不說,若是城池毀地太甚,恐怕日後也不好治理吧?”
“如此便看袁使君的氣度了!”江哲吭聲回覆道,“勝則勝,敗則敗,若是耍些小把戲,日後如何面對天下人?”
“……”楊弘深深吸一口氣,拱手對江哲說道,“司徒之名,弘聞之久矣,如今一見,深感聞名不如見面,司徒辯才,弘不如!”暗歎一聲,他轉身拱手對曹操說道,“曹大將軍,不知江司徒所言可做得準?”
“那是自然!”曹操點頭淡聲說道,“守義說的,便是曹某說的,你去回去告知袁公路,多年不見,他還是這般無有長進,差其兄甚遠!送客!”
楊弘乃對衆人一拱手,回身大步而出,但是觀他面上神色,卻早已不是初來時的那般自若,他自然要想想,回去如何說服主公……
若是再戀戰……恐怕損失的就不僅僅只是這些了……
唉!弘仍是小覷了天下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