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居然當着自己的面自盡,這是袁紹萬萬都不曾想到的!
本以爲自己的猜測理應無誤,可是當看着自己的親生骨肉從窗戶飛躍而出的一霎那,袁紹的心中的堅定,頓時再一次的動搖了!猶豫、迷惑、彷徨充斥在他的心中。
莫非,自己當真是冤枉他了!
大將軍府內的潛潭邊上,一衆侍衛和僕從將整個水潭包圍,又是拉又是拽,幫襯的幫襯,扶持的扶持,整個後院燈火通明,硬生生的將昏迷的袁譚給撈了上來。
“慢點,都給我慢點!”
袁紹站在水潭邊上急得不行,見袁譚被撈了出來,急忙搶步上前,蹲在袁譚的身邊。
“顯思!顯思!你醒醒,莫要嚇了爲父。”
袁譚的臉色灰暗慘白,幾是毫無血色,他雙目緊閉,頭上破了好大的一個口子,鮮血炯炯直流,其生命彷彿如同流星一般的劇烈燃燒,沒有絲毫可能醒來的跡象。
看着親生兒子一瞬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袁紹的心中實是懊悔不已,身子微微一軟,便即蹲坐在地上,肺裡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彷如撕心裂肺般的生疼,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面頰淌落,立刻又被迎面刮來的風吹冷吹乾。
想起適才咄咄逼人的一幕,袁紹恨不得能夠立刻拔劍殺了自己。
爲何要因一些外人的言語而妄加猜度自己的兒子?顯思是什麼性格自己自己非常瞭解!雖然秉性暴躁,但並不失爲一個有血有肉好男兒!
刺殺親生兄弟?他袁紹的兒子又如何會去做這般狠辣絕情的事情!這時假如有任何的法子能夠保全住兒子的性命。袁紹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去做,縱然赴湯蹈火,縱然永墜地底!
“兒啊,你這又是何苦?何苦爲之啊!你若有事。讓爲父今後當如何自處,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見你去世的孃親......”袁紹老淚縱橫,情不能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下人已是將醫者請了來,醫者見袁譚情形,心下大駭,急忙上前把脈診治。
強壓住心頭的悲痛與慌張。袁紹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張口問道:“如何,可還有救麼?”
醫者仔細的爲袁譚診斷了片刻,忙道:“還好,大公子頭顱受損。且身上多有骨傷,但總算還未傷及根本,還請主公速速準備熱水白帛,並命人熬煮薑湯,某先爲大公子正骨包紮。在煮以溫藥喂之,當能無事,只是不可延誤。”
袁紹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忙點頭道:“好,好!就按你說的辦!務必救回我兒。我兒若無事,千金萬金。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話還沒有說完,突見一隻冰涼的手掌緊緊的握住了袁紹的手腕,頓令袁紹渾身一緊,詫然的低頭瞧去。
袁譚不知何時,睜開了朦朧的雙目,伸出手緊緊的抓住袁紹的手腕,這個平日十分輕易的動作,此刻竟顯得無比艱難,猶如相隔千山萬水。
“父親....孔...孔順行刺三弟之事...當真....是與我無干的,孩兒是冤枉的....”
袁紹心頭一緊,重重的點頭哽咽道:“明白,爲父明白!我袁家兒郎何等豪義?斷不會行此骨肉相殘之事,是爲父多慮了,我兒安心養傷,此事咱們揭過不提,可好?”
袁譚茫然的微笑了一下,接着將頭一轉,又一次的昏死了過去。
“咳、咳!”
袁紹的嗓子一熱,頓時咳出了一絲血星,悲痛與自責交叉着痛徹心扉,眼前一陣天昏地暗,昏倒在了冰涼的土地之上。
蒼涼聲裡,月光悽清,夜已深沉,誰也不曾想到,袁紹父子的對話,最終卻是鬧到了這種結局。
在袁紹與袁譚夜談的同一個夜晚,無極縣內,袁尚也正和田豐沮授二人秉燭夜談。
打更的銅鑼聲迴音飄渺,悠然回盪於無極縣周邊的崇山峻嶺之間。
袁尚三人盡皆跪坐於縣衙的書房之內,圍繞一個小案,案上一壺濁酒,慨然相談。
“二位先生今日在募舍中屈身一日,對於募兵之事可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田豐和沮授互相對望了一眼,接着都啞然失笑。
“二位先生笑而不語,是什麼意思?”
沮授端起酒盞喝了一口,搖頭道:“眼下的情形,想要在載有戶籍當中的平民中募兵,已屬不易,公子若想成功的組建這支騎兵,需得另圖良謀才行。”
袁尚皺了皺眉頭,道:“另圖良謀?以我的腦力,肯定是想不出來的,沮先生既然已是能說出這般話來,必是有了良策,能否教我?”
“不敢,其實這事大多還是元皓所思,還是由他說吧。”
“唉——!”田豐灑然的一擺手,不滿道:“公與,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縣尊大人讓你說你便直說,何故吞吐。”
沮授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便由授篡言了....三公子,無極之縣,臨近邊陲,昔年附近一直多有黃巾,草莽,賊衆,強盜之徒,前幾年間的縣令每一任都曾抓了不少,雖有斬殺,然離任後仍舊頗衆,這些囚徒一直都關在牢獄之中,公子既能用我與元皓這兩個大罪之徒作幕賓,何期不能將這些賊囚整合於一起,組建強騎,日後說不得會有大用!”
“囚徒?”袁尚愣了愣神,疑惑道:“你是說讓我到監獄裡去撈人當兵?可是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的亡命之徒,只怕是難以駕馭吧?”
田豐聞言搖了搖頭,勸解道:“不妨事。當年曹操在中原,曾納青州黃巾降者數十萬,擇其精銳組建了青州強軍,從此披靡於天下。如今我等只需數百囚徒便可組建騎兵的雛形,只要調訓方法得當,沒有什麼約束不了的,縣尊大人儘管放心便是。”
沮授笑着點頭:“田元皓頗善此道,公子在約束兵馬方面,若有疑惑,儘管問他,絕無差池......倒是另有一事。我二人在心中籌謀已久,今日藉着這個當,不妨一起向公子詢問。”
袁尚眨了眨眼,奇道:“二位先生想問些什麼?”
沮授面色一正:“不知公子此次組建這支騎兵。想建成何等的規模,何等的形貌,何等的戰力?”
袁尚聞言不由的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不明道:“父親和我的初衷,便是想讓呂玲綺發揮才幹。建一支類似於當年呂布帳下的幷州狼騎那樣的隊伍.....”
田豐聞言哼了一聲,不滿道:“僅僅只限於幷州狼騎之衆?幷州狼騎或是一支強軍,可惜威猛有於,久戰之能不足。且任其再強,當年仍敗在曹操的手下。縣尊大人今日重新組建,未必不會走上昔日呂布的老路。”
袁尚聞言皺了皺眉頭。道:“那依二位先生之意,又應該組建一支什麼樣的騎兵呢?”
田豐咳了一聲,正色道:“敢問公子,可知最近十年之中,天下羣雄逐鹿,豪傑並出,其中最爲厲害的騎兵都是哪幾支?”
“這個我知道,天下諸侯當中,雖麾下軍旅各異,但最有名的卻是西涼鐵騎,幷州狼騎,曹操的虎豹騎,還有公孫瓚麾下白馬義從!”
田豐點了點頭:“四大精騎當中,西涼鐵騎勝與奔襲強攻,虎豹騎強於士卒精悍,幷州狼騎貴在近戰之術詭異莫測,白馬義從縱橫塞北,贏於騎射長空!四騎可謂是各有千秋,不知公子有沒有想過,組建一支集結這些騎兵所有優勢的勁旅,凌駕於天下所有的騎兵之上!足可謂之曰縱橫天下,披靡羣倫的天下第一騎!”
“天下第一騎?!”
袁尚聞言不由的詫然,來回掃視了田豐和沮授二人一眼,道:“這種事,可能嗎?”
沮授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幽州有天下最好的良馬,幷州有天下最彪悍的士卒,冀州有天下最精良的甲冑,可謂面面俱至!如今我們所缺的,僅是訓練強騎的方式與戰法,而如今呂布之女歸附,這支騎兵便可先以昔日幷州狼騎爲雛形,日後我們再想辦法,慢慢的將其他騎兵的優勢和戰法捋順而出,尋覓良才,盡心指導,打造一支集奔襲,長射,搏戰,陣法爲一體的強軍!兵不在多,而在於精,主公一直醉心於擴建兵勢,壯大軍威,卻疏忽了“精悍”二字,實則是落了下乘,沮授不希望三公子走上主公昔日的老路,對於兵馬,能夠有自己的體悟與明慧,如此方纔能鼎立於天下,成就萬事之功。”
“萬能型的騎兵,天下第一強騎......”
袁尚自言自語的喃喃唸叨,接着猛一拍手,笑着道:“不管這事日後能不能成,但卻都有一試的必要,就這麼決定了!”
沮授笑道:“不過想要打造一支這樣的騎兵,不光是靠錢和糧就能砸出來的,非得三五年的磨礪之功不可,且得各路賢才相助方能得事,公子還需得有足夠的耐心纔是。”
袁尚聞言點頭道:“三五年之功有什麼,我還年輕,等得起.....不過既是要訓練天下第一騎,卻是不能再用昔日的狼騎名字了,得起一個響亮霸道一點的名號,說出去能把人嚇死的那種。”
田豐摸着鬍鬚,自得意滿道:“此事,田某與公與在白日,便已是琢磨過了,既然這支騎兵出自於無極,不妨便用無極二字爲號,此名不但能點出軍馬之來歷,更是蘊意深切,鋒芒內斂不拘,頗有威勢之寓意。”
“無極騎兵?”袁尚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田豐。
“公子覺得此名如何?”
袁尚面色僵硬,無奈的長聲一嘆道:“不瞞二位先生,以在下個人的潛見,這個名字委實是.....土到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