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言斥候帶回了袁尚的消息,整個書房之內頓時鴉雀無聲,適才還笑的如同燦爛花兒一般的華彥和孔順,聽了這話,立刻都不吱聲了。
袁譚面露驚恐,一雙手掌握的嘎吱嘎吱直響,碩大的關節顯露着駭人的蒼白,彷彿正映射着他現在的無比落寞的心境。
“讓斥候進來!本公子要當面聽他說!”袁譚咬牙切齒,一臉的氣悶與適才高興的神情完全不同,截然是兩個極端。
少時,便見那打探而歸的斥候快步而來,衝着袁譚施禮作揖,高聲拜道:“屬下見過大公子!”
“虛套話免了!”袁譚大手一揮,單刀直入的問那斥候:“侍衛說你打探到了三公子的消息?莫不是發現了白馬義從的蹤跡?”
斥候聞言搖了搖頭,回道:“啓稟大公子,屬下並未發現白馬義從的蹤跡,只是在臨淄城以西的恆臺,發現一人正向我臨淄城方向而來,此人身着破爛甲冑,頭披髮散,滿面污垢,雖是污濁不堪,但屬下卻也能認出他正是三公子無疑。”
“什麼?!”
袁譚聞言大驚失色,拍案怒道:“休得胡言,三公子被白馬義從的餘衆所擒,焉能出現在臨淄城之西,而且還是獨身一人?你確定你看的真切了!”
那斥候聞言急忙搖頭,道:“大公子,屬下昔日曾在鄴城隨軍,後至青州,三公子的樣貌,屬下確實識得!更何況此等大事,非同兒戲,屬下若不是仔細辨認,焉能回來向公子您稟報?斷無識錯之理!”
袁譚的麪皮抽了一抽,咬着牙道:“此事,除了我之親衛,你可還與別人說過?”
“不曾!”
袁譚聞言點頭,似是鬆了口氣,道:“好,很好!切記,從現在起,此事不得再向他人說起,除了你,還有門外的親衛,還有這書房的三人之外,若是再有第六個人知道這事,後果是什麼,想必你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
斥候聞言渾身一顫,忙低頭對袁譚道:“大公子放心,屬下必然不向他人再透露一字。”
“好。”袁譚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諾!”
那斥候從書房退出去之後,袁譚隨即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來回的打量着樹立在兩旁的華彥和孔順,開口道:“袁尚單人單騎出現在桓臺,現正向我臨淄城而來,對於此事,你二人可是有什麼高見?”
華彥聞言摸了摸下巴,奇道:“以三公子的武藝,想從數百白馬義從的手中逃脫,簡直就是荒謬......莫不是白馬義從的餘衆將他放了回來?”
那邊廂孔順聞言搖頭,道:“怎麼可能?昔日公孫瓚與袁氏之仇不共戴天,三公子被捉,不被千刀萬剮,水煮油鍋已屬萬幸,如何還能被輕易的放回來?此事必有蹊蹺!”
華彥想了一想,道:“莫不是三公子與那些白馬賊衆達成了什麼共識,畢竟公孫瓚已死,那些白馬賊衆這般在河北鬧將下去,也是無甚好處,若是三公子當真說服了他們與其聯手,如此卻是不妙......不過若當真是聯手,爲何那些白馬賊衆不隨三公子一同回來,怪哉,怪哉!”
袁譚則是用手輕輕的敲擊着桌案,一臉陰霾的說道:“或許,那小子是收服了白馬賊衆,不想讓把白馬衆帶到青州讓我瞧見,亦是或許他與白馬賊衆達成了什麼交易,亦是或許白馬賊衆不想過分的激怒父親,但不論究竟是哪種情況,我擔心的事卻只有一件......”
“啪!”的一聲,袁譚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咬牙切齒的繼續道:“那小子居然活着回來了!”
華彥和孔順嚇得急忙垂首,一起勸諫道:“大公子息怒!”
袁譚站起身來,開始在書房內焦躁的來回度步,一種剛剛升上了天堂,卻又從天堂流落至凡塵的怒火充斥了他的內心,甚至影響了他平日間還算不錯的判斷力。
袁尚啊袁尚!你還真就是命大,被白馬賊劫持而去居然還能不死?你回來做什麼?做什麼!與我爭奪嗣位?與我奪河北四州?妨礙我平定天下的霸業?
“絕不能讓他活着回到臨淄城!”袁譚雙目猛然圓睜,一種沖天的怒氣與殺意瞬時充斥在整個書房之中,直令華彥與孔順二人心悸寒顫,戰戰兢兢。
袁譚側目看了孔順一眼,道:“孔順,這件事就交給你來安排.....不,我要你親自去辦!乘着顯甫歸來之事尚還只有我等知曉的時候.......”
說到這裡,袁譚狠狠的用手做了一個斬的姿勢。
孔順輕輕的嚥了一口口水,接着衝着袁譚拱了拱手道:“大公子之意,順明白了。”
“還有,完事之後,屍體一定要妥善處理,最好是想辦法嫁禍到白馬義從的餘衆身上,如此一來,不論袁尚與白馬賊之間有無勾當,日後都方便咱們盡屠其衆滅口。”
“諾!”
袁譚輕輕的哼了一聲,仰頭長輸了一口氣,冷然言道:“袁顯甫,事到如今你還想翻身?有本公子在.....休想!”
夜深沉,涼如水。
恆臺同往臨淄城的崎嶇小路之邊,一堆篝火正在“噼裡啪啦”的徐徐燃燒着。
篝火獵獵,四周寂靜無聲,袁尚一身破衣爛甲,蓬頭垢面的坐在篝火邊,跟個流浪漢似的,手裡握着一段樹枝,上面插着一隻剛剛用陷阱捕來的野兔,陣陣的肉香飄散在空中,引來了不少鷹雀撲騰着翅膀落於旁邊的樹上,緊緊的盯着袁尚手中正在燒烤的吃食。
光陰,就這樣點點滴滴地流逝去,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平淡無奇,順其自然。
然而,突入其來的一陣馬蹄之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不遠之處,只見十餘個身穿黑色勁裝,頭裹遮布的壯漢飛一般的向着袁尚這個方向策馬而來,他們手中皆有兵器,寒光閃閃,殺意十足,望之便不是易與之輩。
袁尚擡起頭,尋着聲音觀望了一下,接着嘴角勾起了一個得計的笑容........
不消多時,便見那十餘勁裝的黑衣人來到袁尚適才燒烤的篝火之邊,只見火焰依舊是噼啪做響,惟獨坐在火焰之邊的人和野兔卻是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人呢?”爲首的黑衣人從馬上翻身下來,看了看地上的篝火,來回四下一瞅,咬牙道:“給我找!剛纔還在這,不可能走的遠了!肯定是藏在草叢或是灌木之中!搜!”
十餘人紛紛翻身下馬,一個個跟鬼子進村掃蕩似的開始尋摸篝火旁邊的樹叢與灌木......
正仔細的尋摸呢,卻聽“啪”的一聲,一塊不知什麼物件從天而降落在了一個黑衣人的頭上。
黑衣人皺了皺眉頭,輕輕的一擦頭頂。
剛準備繼續搜索,“啪”的一聲,又一塊物件凌空下來,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黑衣人晃了晃頭,仔細的一瞅那砸在他頭頂的東西,頓時有些發懵。
“什麼東西.....骨頭?”
懵懵懂懂的向上看去,卻見袁尚抱着那隻適才正在燒烤的兔子,嘴裡叼着一隻兔子的前腿,一晃一晃跟叼着大雪茄似的,面容愜意的正衝他嘿嘿的壞笑。
黑衣人見狀頓時一喜,急忙放聲招呼夥伴:“這哪!在這哪!他躲在樹上,樹上!誰有弓箭,放一滿弓射他下來!”
乘着那十幾個人都往這面趕的時候,卻見袁尚嘿嘿的笑了一笑,衝着那被黑衣人擺了擺手,道:“知道我爲什麼躲在這嗎?”
黑衣人聞言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袁尚微微一笑,和善的像是個救苦救難的彌勒佛:“所謂居高臨下,勢如破竹!你連這麼淺顯的知識都不知道,還當個狗屁殺手。”
說罷,一根頗具分量的兔子腿凌空而下,“嘭”的一聲砸在那黑衣人臉上,頓時給他削了個跟頭。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其餘的那些被派來刺殺袁尚的黑衣人已是紛紛聚集在了樹下,有幾個黑衣人取了弓箭,彎弓搭箭,擡手便想射樹上的袁尚.......
“嗖!嗖!嗖!嗖!”
但聽四聲箭響,四個想要用弓箭射殺袁尚的黑衣人紛紛中箭,跌倒在地,一個個撲騰着雙腿,顯然是不能活了。
“嗚——!”
伴隨着一聲角響,適才還是極爲幽靜的山林之中,頓時間火把齊明,一個身着紅色勁裝的女子帶着一衆弓箭手從三面圍了上來,只把這些黑衣人全部包圍其中。
變故在沉默中發生,一衆人馬早有安排的人馬,在呂玲綺的帶領下,轉眼間便悄無聲息的將這一衆人等盡皆困於翁中,只等伸手撈鱉。
袁尚坐在樹上,紅紅的薄脣微微一咧,露出了他那兩排潔白的牙齒,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分外瘮人。
“呵呵,好啊,好啊,自打過了濟水之後,這才幾天的功夫?先是黑山軍,再是白馬義從,現在又是你們,每一夥都要找我的麻煩!真是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今日不好好拾到拾到你們,卻是不知道我的厲害,衆將聽令!”
“在!”
“給本公子削死他們....不,不能削死,得活捉.....削殘,全部削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