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王宋建麾下丞相蘇毗格,定下了毒計,瓦解了趙雲兵馬的士氣,三日時間一到,便組織麾下兵馬猛攻趙雲大寨,一舉突破其營。
無極騎營的鐵嗓子本有三千鐵騎,但倉促之間也只是召集到了七八百騎,他們護持着趙雲,從亂軍陣中殺開了一條血路,從後寨殺了出去,直奔着涼州腹地敗走而去。
營寨之外,宋建坐在他那豪華的敞篷八馬大車上,一副詭計得逞的奸詐嘴臉。
“趙子龍呢趙子龍,來時你氣勢洶洶,不可一世,如今被額一弄,腫麼就軟蛋咧?……呢個,傳令三軍!破敵之後,火速墜擊趙子龍,說什摸也要拿下他地首級!”
“殺!”
“殺!”
“殺!”
……
聽了宋建的指揮,平漢王麾下諸將,殺聲震天,數萬之衆齊齊涌出,鼓足士氣向着趙雲大營後方猛烈的擊殺而去,其速如風,其勢如雨,勢無可擋……
兵器的鋒芒挾着獵獵的狂風在營中肆虐,人的生命如落葉風吹的四下飄散。
道道寒光中,鮮血噴涌,斷肢飛散。
大營之中,廝殺依舊再繼續,一道長長的血跡如腥紅的地毯一般,從南向北延伸,從東向西拓展,層層疊疊,彷彿無休無盡……
雍州軍,敗了。
渾山,佔地約有數百頃,說是山,其實就是地勢較高的黃土之地。臨着草壁,此起彼伏。夏天時,這裡碧綠蔥蔥,滿眼綠油,花草叢生,但是現在。樹木的葉子早已掉幹,草也枯死,放眼望去,視力所及之處盡是黃頹頹的一片。
山旁的道路上空蕩蕩的,沒有行人,沒有走獸。沒有生機,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冷清頹兀。
直到趙雲領着一衆敗軍行至此處,才讓這裡有了一些薄薄的生機。
一場大敗,一場奔逃,趙雲與麾下諸將和十支鵰翎箭皆已失去聯繫。現如今跟隨在他身邊的,也不過是這三百餘無極騎兵而已,而且人馬皆已是連續廝殺多日,亦是斷糧多日,人困馬乏,渾身浴血,靠的只是天生的頑勇才支撐到了現在而已。
趙雲銀色的甲冑上此刻也幾乎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幾乎全都被鮮血澤滿,他神色疲倦,舉眉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後翻身下馬,走到山腳下的一處岩石處,坐下一邊喘息,一邊道:“鐵嗓子,讓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連日來的突圍,奔走,阻擋宋建的追軍。再加上飢餓,這三百餘騎早就是到達了體力崩潰的界限邊緣,此刻聽趙雲讓大家休息,急忙一個個下馬席地而坐,好多人在矗立在地上的那一瞬間。雙膝一軟,都不自覺的癱軟跪倒在了地上。
趙雲坐在石頭上,仰頭望着遠處的天際,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心酸感覺。
五萬兵馬,一朝潰散,雍州根本動搖。
甚至,連王雄,張既,賈逵,王凌這些心腹的蹤信都失去了……
還有馬騰和文稷,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去護持糧草,情況如何?
老爺子本是在鄴城享福,此番來了雍涼,受我拖累至於此,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回去之後,又該如何向雲祿交代?
想到這裡,趙雲心如絞痛,仰天長嘆口氣,流下一滴清淚。
那是自責的淚水,悔恨的淚水,愧疚的淚水。
“趙雲有罪,禍及三軍……無顏面對主公,無言面對將士,無顏面對雲祿,無顏面對雍州同僚,無顏面對天下人……我還有什麼面目立於這天地之間……”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鐵嗓子陰沉着臉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擡手就是給了趙雲一記響亮的大耳刮子。
這一下子,卻是把趙雲還有一旁其他無極營將士全都嚇傻了。
但見鐵嗓子挖了挖鼻屎,叱道:“你瞅你那慫樣,也好意思自稱什麼大都督?眼淚都流出來了,哭什麼哭!他孃的給老子憋回去!”
趙雲摸着火辣辣的臉頰,似是有些蒙圈,不敢相信的瞅着鐵嗓子。
鐵嗓子清了一下喉嚨,道:“老子沒進無極營之前,是個囚徒痞子兵,雖沒讀過什麼書,不過有些古人古事俺也知道!想當年,漢高祖劉邦和項羽打仗,具體的細節俺是不太清楚,但俺知道,漢高祖劉邦屢次敗在項羽手下,兵馬折損失地陷城不計其數,但他的志氣卻沒有一次被項羽打趴下過,敗了再戰,輸了重來……”
說到這裡,鐵嗓子狠狠的瞪了趙雲一眼,繼續道:“光是泔水之戰,劉邦五六十萬人就被項羽滅了個乾淨,都沒見聽說他無顏這個無顏那個,你纔打了一場敗仗,就唧唧歪歪的愧對個不停……”
鐵嗓子身邊,一個無極騎兵擦了擦汗,上前對鐵嗓子道:“鐵哥,錯了,錯了!不是泔水之戰!是睢水之戰!……泔水是給豬吃的……”
“去你孃的!”鐵嗓子轉身一記猛踹,把那騎兵凌空射飛出去,怒氣衝衝地咆哮。
“你他孃的能不能再沒點眼力見!沒看見老子在這講大道理呢!老子一輩子被人教育,如今好不容易教育一下別人,你在那豬豬豬豬的豬個亮啊!少在一邊給我打岔!有多遠死多遠!別在這膩歪人!”
說罷,鐵嗓子轉過身,對趙雲繼續道:“劉邦打了好多敗仗,但輸得起,所以最終贏了!項羽打了一輩子勝仗,但輸了一場就說無顏見江東父老,自刎在了烏江,跟你剛纔那死出一樣一樣的!……要老子看,項羽純粹就是有毛病!你也有毛病!一張破臉在江東父老那值幾個錢兒?在天下人那值幾個錢?有這臉沒這臉,誰還能少吃了一口飯咋的……趙都督,你可不能學項羽!要學,就學學劉邦吧!我書讀的少。沒啥見識,但我覺得,一場敗仗沒打過的將軍沒啥了不起,但是打了多少敗仗,最終卻能夠翻過盤來的將軍。纔是好樣的!”
趙雲聞言猶如雷擊,定定的看着鐵嗓子,喉嚨微動。
鐵嗓子繼續道:“能百勝而不能一敗的,那叫懦夫!沒骨氣!過去你趙雲號稱常勝將軍,我不覺得有啥了不起!但經過了慘敗,你若還能繼續站起來的。那纔是真漢子!我服氣!”
趙雲低着頭,默默的沉思良久,點頭道:“是啊,常勝將軍……這名頭有什麼用?可百勝而不可一敗,勝則驕其氣,敗則死無地,非丈夫所爲,鐵嗓子!好兄弟!承蒙教誨。趙雲感激不盡,我一定終生謹記……”
鐵嗓子聞言,大嘴一咧,哈哈樂道:“大都督能緩過神來,我那一個耳刮子就不白扇!還談什麼謝不謝的……”
正說之間,西面突然一陣人聲鼎沸,衆人轉過頭去。但見沙塵漫天,一支彪悍的軍馬正向着衆人歇腳的地方快速奔襲而來。
看那旌旗之從,馬蹄隆隆,只怕少說也有兩三萬之衆。
衆人的心頓時都替的老高,此時己方只有三百餘人,人困馬乏,且大半帶傷,別說是打,就算是跑,只怕跑不出幾步就會被對方所擒。
趙雲眯起了眼睛。仔細的看着這支越來越近的部隊。
但見這支部隊,爲首的將領,一身黑色甲冑,手中鋼點長矛,坐下一匹玉驄馬。威風凜凜,氣勢渾厚。
他的身後,大纛旗迎着獵獵的北風,如牢籠中的困獸呼嘯欲出,猙獰可怖。
“漢金城太守,閻!”
看到這裡,趙雲麾下的三百無極騎兵都是神色一鬆。
“太好了!是閻將軍!”
“金城的太守閻將軍來馳援我們了!”
“…………”
少時,便見閻行的大軍呼嘯着趕來,前部的精銳鐵騎四下散開,包抄而過,圍成了個圈,將趙雲等一衆殘兵盡皆包裹在其內。
趙雲見這等態勢,心下頓時一緊。
少時,鼓角聲一響,卻見閻行身披重甲,不慌不忙的打馬出陣,他一個翻身,下了戰馬,提着他的剛點長矛向趙雲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身後跟着一羣全副武裝的精兵,在離趙雲一定的距離停下。
“閻某馳援來遲,請大都督恕罪!”
趙雲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閻行半晌,道:“閻將軍,爲何來此?”
閻行面色深沉,嘴角有微笑,拱手道:“啓稟大都督,大都督領兵追趕宋建,兵入河關,不想漢陽、武都、安定、南安等五郡紛紛起事造反,閻行不得已,從金城領兵而出,聯合五郡內的忠義之士,殺盡叛逆,收納六郡兵卒,以定亂戰,那些叛逆反賊,起事之時,曾截斷了大都督的糧道,閻某恐大都督有失,特領精兵三萬,前來保護大都督!”
趙雲聞言眉頭一皺,道:“閻將軍這麼快就平復了五郡叛黨?真是兵貴神速!涼州十一郡,如今有六郡在將軍之手,超過一半了……”
閻行聞言哈哈一笑,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爾……來人啊,把東西送上來,請大都督過目!”
隨着閻行的招呼,便見有幾個士卒手捧兩個木匣,從閻行那邊快步來到趙雲的面前。
趙雲看了看木匣,疑惑道:“這是何物?”
閻行一咧嘴,似譏諷似嘲笑:“此乃是涼州刺史兼巡檢趙康,與州撫鄧岐的首級,此二人乃是叛亂主謀,末將已經斬之,請大都督過目!”
趙雲聞言一驚:“什麼?趙康,鄧岐……此二人乃是你上級,你如何能隨意斬殺?!”
“哈哈哈~!”閻行一擡手,擋住了趙雲的話頭,道:“大都督,二人乃是叛逆賊首,早已不是主公麾下之人,怎麼還能算是末將上級?不殺此二人,禍亂不定啊!”
說罷,便見閻行又拱手道:“另外,據末將調查,叛軍賊首雖死,但涼州之內,尚有左舟、單輯、姚瓊、孔信、李俊、姜冏這些從屬之賊依舊把持郡縣,不除必成後患,末將請大都督下令,速派兵馬征討之,以定乾坤綱常。”
趙雲聞言,雙眸中猛然迸出了精光,道:“你說的這些人,據我說知,平日裡都是忠臣之士,什麼時候,變成了叛逆的賊從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