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主城,昌黎城正門前。
袁軍的所有兵馬按照橫豎擺開,一字型的圍繞在昌黎城之下,袁尚坐鎮當中的戰車當中,雙眸精光閃耀地瞪視着遠處的城池,腦中思慮迭起,輕輕地揉着下巴,似是在思考着什麼事情。
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城池的大門一點點的被打開了,公孫度身着素鎬,手捧太守印綬,帶着一衆城中的將領百官,低眉順目的徒步而出,公孫度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袁軍陣營,隨即用托盤將手中的各種物式高舉過頭頂,緩緩地向着袁軍邁步而來。
少時,便見公孫度低頭來到袁尚的馬前,恭恭敬敬地向着袁尚施禮,言道:“納降之將公孫度,不識天時,頑抗天兵,今幡然醒悟,特率城內百官前來向袁衛尉投誠!還望袁衛尉心懷四海,腹容萬民,能夠原諒我等前番的頑抗不敬之罪!如若不能,則所有罪過皆在罪將一人身上,與城中兵將無關,只請袁公海涵,能夠原諒一干人等,如若得以,則罪將死也瞑目,心亦無憾也。”
袁尚低頭看了看馬前的公孫度,但見老頭子眼窩凹陷,滿面滄桑,如風中楊柳,好似隨時都能夠讓大風吹走一般。
所謂的風中殘燭,指的大概就是目前這種形貌了吧?
人心都是肉長的,看着老頭子這般形貌,袁尚的心中也是有所不忍,隨即親自下馬,擡手扶起了公孫度,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公孫老將軍這麼說,就是小瞧袁某的胸襟了,此一時彼一時,老將軍如今既肯棄暗投明,實乃是天下之大幸,亦是我袁某人之洪福只是前番白狼山一戰,令公子不幸戰死於沙場之上,實在是讓人不勝哀悼,是袁某人對不起大公子,對不起公孫老將軍,還望老將軍以天下大局,以北地安寧爲重,不要記恨袁某纔是。”
公孫度聞言,急忙擺了擺手,誠惶誠恐地向着袁尚一低頭,輕道:“逆子不尊天命,強起爭端,命喪此地實乃是天命所向,怨不得旁人,袁衛尉替天除逆,乃是定數,老夫雖有不甘,卻也不敢逆天而行這事,袁衛尉就不要再提了。”
袁尚見公孫度說的可憐巴巴的,也不好多說什麼,隨即點頭道:“你這麼,我這心裡更內疚了,公孫老將軍如此深明大義,我意仍舊錶你爲遼東郡守,率兵抵敵東夷之衆。”
公孫度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欣喜,只是點頭嘆道:“老夫年老力衰,已是不足以繼續承擔這一方郡守之職,只求能夠交出兵權,退隱山裡,了度殘生,過幾天消停日子,還望袁公能夠予以恩准。”
袁尚聞言,臉上略微閃出一些猶豫,低聲道:“這樣做,不太好吧……老將軍正只值壯年,安能輕易言老?”
公孫度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副絕決的表情道:“老夫年近六旬,安能不老?袁公陳說此言,莫不是信不過老夫……也罷,今日這裡老夫除卻兵權之外,再給袁公交上一件禮物,以證忠心。”
說罷,便見公孫度輕輕地拍了拍手,但見從遼東軍的後方走出了兩個彪型大漢,一左一右的架着一個渾身被綁縛着繩索的年輕人,這年輕人面色灰敗,一臉的殘相,猶如鬥敗的公雞,顯得分外狼狽。
袁尚不明所以,指着來人低聲言道:“這個人是?”
公孫度面色平淡,恭敬的衝着袁尚施禮,道:“老夫今日所綁縛之人,乃劉和也,老夫奉命將其綁縛於此處,特爲交由袁公發落。”
袁尚聞言頓時一皺眉頭,忙道:“他就是劉和?那個欲想要妄自稱帝的僞君劉和?”
公孫度目光復雜的深深地看了袁尚一眼,點頭道:“然也…….袁公,老夫今日交出劉和,便是爲了以表忠心,此人乃是漢室宗親,劉虞之子,身份尊崇,明公若是把持住他,若能加以利用鼓捧,日後說不得能成爲………”
公孫度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袁尚大手一揮,衝着身後地士卒們高聲道:“來人啊,把這個做皇帝夢的小子拖下去宰了!”
“…………說不得能成爲可以與曹操在政治地位上相抗衡的有力棋子……”公孫度語氣一憋,口齒不清地將下面的話給勉強地說完。
話音落時,卻見刀斧手已然是走上前來,擡腿踢上了劉和的後彎膝蓋,讓他跪倒在地,然後衝着手上吐了一口吐沫,舉起刀來,罩着他的腦袋就要往上面砍。
這一番舉動,頓時就將公孫度與劉和給看傻了,他們沒想到袁尚居然如此雷厲風行,逮着個漢室宗親,連問都不問一句,舉刀就砍,委實是有些太過。
“且……….慢!”公孫度大吼一聲,急忙走到刀斧手面前,顫巍巍的將其攔下,對着袁尚道:“袁衛尉,您剛纔聽到老夫跟您說什麼了沒有?”
袁尚挑了挑眉毛,不解地道:“老將軍勿怪,在下見了這贗品皇帝,一時間有些義憤填膺,光想着殺了,還真就沒仔細聽你說的話……….各位將軍,你們瞅瞅這個混賬東西,他除了姓劉之外,哪點長得像是皇帝相了?還沒有袁某人我長得有威嚴,就這尊榮也想做夢當皇帝?簡直貽笑大方!”
公孫度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衝着袁尚低聲言道:“袁公,咱們且不管劉和長得像不像皇帝,但他畢竟是漢室宗親,且在漢室當中地位不低,身份特殊,有此人在手,日後說不得會對袁公的政治立場產生巨大的作用,袁公若爲今後計,還是萬萬地殺他不得呀。”
笑話,此人乃是老夫的盟友,留着日後一起合夥整治你這姓袁的混蛋,怎麼可以現在就讓你殺了。
劉和也是滿面煞白,本以爲袁尚會顧忌到他的立場和特殊的身份地位而不能怎麼樣他,不曾想這小子說殺就殺…….果然是和傳言中的一樣,非常人也啊!
袁尚摸了摸下巴,提問道:“漢室宗親……我又不像是曹操一樣要擁立皇帝,留着他有什麼用?再說了,殺個把漢室宗親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今後我想要的時候,再現找也趕趟,不差他一個半個的。”
公孫度和劉和聞言差點都沒吐血,殺個把漢室宗親?還不差這一個半個的?你聽聽,這叫什麼混賬話?
公孫度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滿面苦笑地言道:“袁公切莫小瞧了漢室宗親這個身份,現在這年頭,像劉和身份和地位這麼不俗的漢室宗親可是很難找了,殺一個少一個啊。”
“公孫老將軍的意思是,這個漢室宗親不屬於雜交…….是個純種?”
劉和的臉色隨着袁尚的話,瞬時間變得極爲難看。
“是啊……是純種!”公孫度無可奈何,只能順着袁尚的話往下溜。
袁尚考慮了一下,接着大手一揮,道:“也罷,我今日就看在公孫老將軍的面子上,留下這個純種…….且將他暫且囚禁在城內的大牢之內,容我日後在細細揣摩他的用處。”
公孫度聞言不由得有些發愣,明明是自己送給袁尚一件厚禮,怎麼到頭來,竟然變成了他給自己面子了?這傢伙的思維,是不是未免太跳躍了一點?
公孫度心中有氣,但面上依舊是保持着沉靜,笑道:“老夫已是在城內佈置下了酒宴,袁公請入城!”
兵不血刃的奪下了昌黎城,收復了遼東之地,又得了遼東兵馬的指揮權,袁尚的心情不錯,呼呼哈哈之間卻是多喝了幾盞,酒後隨即在一衆護衛的扶持下,樂呵呵的向着城內的暫居館驛而去。
由於酒醉,袁尚便沒有騎馬駕車,而是命守護他的兵馬跟在自己的身後,他徒步而行,自顧自的揹着手在前面溜達醒酒,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其時夜色已是深了,街上空無一人,袁尚一個人在侍衛的前面,溜溜達達的很是愜意,再加上心情不錯,不知不覺間竟哼起了小調,一副樂哉樂哉的神情,可謂是悠然得意。
拐過了一條街口,眼瞅着就要到了館驛的休息之地,突聽街角之處,驟然發出了一聲幽幽地嘆息。
“命已懸於鋒刀利刃之上,尚還悠然自得,哼曲走調,如此下去,嘿嘿,早晚死於非命矣。”
聲音說大不大,說下不小,卻是正好傳進了袁尚的耳朵。
但見袁尚眉頭一皺,轉頭向着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道:“誰?誰?哪個混蛋在那出言咒我?”
視線所及之處,卻見一個年級大概在四旬左右的長者,拄着柺棍,正一臉惋惜地衝着袁尚輕輕的搖頭,雙眸中佈滿了惋惜地神色,好像是活在看一個死人一樣,令袁尚很不舒服。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袁尚皺着眉頭問道。
來人並不回答,只是淡淡地道:“問我之前,我想請問一下將軍,你又是何人,在這遼東之地做些什麼。”
袁尚道:“我乃當朝衛尉袁尚,來此收復遼東之土,爲國復土,安撫百姓!”
來人點點頭,緩緩道:“在下無官無爵,區區在野之士,在此不爲其他,專門爲救你袁衛尉的一條性命而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