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還湖,四季皆有美景,位於無極縣之西,先秦時期時爲人所開掘。佔地數十頃,自古便有北土第一美景之譽。
值此隆冬時節,冰凍的湖畔袁尚和甄宓正在並肩慢步而行。
白色的雪花落在二人身上,星星點點,潔白而肅穆,積雪上反映出的光芒映着二人的影子,兩條影子左右搖擺,有時靠的很近,有時又刻意離得很遠,來來回回、忽近忽遠間,透着一股難以說清的曖昧情愫。
自定計之後,二人每日攜伴出縣來此遊玩,仔細算算,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可連續五日,袁尚雖然是與甄宓遊戲賞雪,但其間卻並無什麼具有特別意義的舉動,哪怕是多說一句話也是稀奇,最多的時候,這小子反而是瞅着天空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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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袁尚英俊又不失靈動的面容,甄宓的心不由的有些暗歎。
這個看似狡黠,性格怪異的袁三公子,難道是屬木頭的嗎?他是真的孤傲不沾粉蝶,還是假惺惺的裝清高?
他難道真的看不出來,自己約他一同出來遊玩,不只是僅僅幫他設計白馬義從而已?
一個女兒家每日不顧他人的流言蜚語,與不相干的男人出城戲耍廝混,這是懷着一種怎麼樣的決議和心思,他當真是不懂嗎?
自己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他每日卻是對自己不理不睬,任憑自處,卻是讓自己主動到什麼程度,他纔能有所察覺?莫非當真要不要廉恥到自薦枕蓆,他纔會明白箇中之意?
甄宓從小到大。自負美貌智慧非凡,但凡與其相見過的男子。幾是無不傾心,惟獨今番碰到這麼個榆木疙瘩,整個一油鹽不進,讓一向聰穎的甄宓幾乎無從下手。
若是換成別人,敢這麼對待天之驕女,甄宓或許早就是淡然一笑,甩手走人不尿他了。
怎奈如今甄家陷入窘境,自己還偏偏得上杆子來取悅此人,才能確保甄家今後的一線生機,天意弄人。卻是將自己弄得了這步田地。
“喂~!”
甄宓站住了腳。看着還一步一挪自顧自向着前方溜達的袁尚,不滿的叫了一聲。
袁尚愣了愣什麼,轉過頭來眨眼看着甄宓,好奇的道:“你叫我?”
甄宓撅着小嘴,無限幽怨的看着袁尚。氣道:“這裡就你與我兩個人,我不叫你,難道是在跟雪說話?”
“哦!”袁尚恍然的點了點頭,然後面色一正,反問道:“你叫我什麼事?”
甄宓頓時氣結,無奈的扶着額頭嘆氣:“沒事便不能叫你了麼?袁大公子,咱們雖然是設計假裝,但請您也稍微認真的陪我玩一玩行嗎?你一天天跟個石頭人似的,閉着嘴巴不說話。悶都悶死人了,這哪像是攜佳人出遊的?你分明是來折磨小女子。”
袁尚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樂,道:“甄小姐,你可別忘了,咱們兩個可是在做戲引誘白馬義從出現。雖然是有了準備,可畢竟深陷棋局之中,一旦出了差錯,跑都來不及,我哪有心情讓陪你玩耍?一點都沒有身爲釣餌的覺悟,你這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甄宓一皺鼻子,氣道:“左右都已是出來了,又何必顧及那些,我心大點又有什麼不好,總比你這木頭、石頭要強!”
袁尚無奈一笑,點頭道:“也罷,那你想玩些什麼,說出來聽聽,我陪你玩就是了。”
甄宓抿嘴一笑,道:“你是男人,又是諸侯公子,還是無極縣尊,我區區一介民女,何敢逾越指使大人?玩什麼自有大人定說。”
“那咱們兩個....就完滑溜吧,你到冰上蹲着,我還拿繩子悠你。”
甄宓的笑容頓時消失了,皺着眉頭道:“大人,您還想再把我扔進一次冰窟窿麼?小女子身體稚弱,經不起大人的折騰了。”
一提起那件事,袁尚頓時尷尬一笑,仰頭看天又不言不語。
二人就這麼默默的靜默良久,突聽甄宓長嘆口氣,道:“縣尊大人,小女子雖不是聰慧之人,卻也不笨,連着出遊五日了,大人表面上對小女子甚是敬重,但實則卻是在疏遠避讓.....大人,小女子既肯甘願爲你獻計,又願陪你出城遊湖賞雪,難道這個中之意,大人您當真看不出來?是大人心氣高遠,對我不屑一瞧,還是民女蒲柳之姿入不得縣尊法眼,還望大人指教。”
袁尚沒有說話,只是邁步走到湖邊上,擡手用袖子在積雪上掃出兩塊淨地,然後對着甄宓指了指,道:“坐下。”
甄宓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挪步而來,緩緩的坐在了袁尚旁邊。
“算上今天,你我一同出來遊山玩水的日子,應該是有五天了吧?”
甄宓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是五天了。”
“也難爲你了,跟一個你並不熟絡,而且幾無好感的男子一起出城逛了五天。”
袁尚說這話的時候,雙目正視着甄宓,臉上少有的沒有平日的浪蕩和玩味,甄宓從袁尚那雙逼視自己的眸子深處,隱隱的看到了一絲冰寒,心頭禁不住一顫。
“大人此言何意.....小女子不甚明瞭,大人乃是豪門公子,天下英雄,天下女子何人不見之傾心,何獨期甄宓一人哉.....”
“編,接着編。”
不等甄宓說完,便聽袁尚出口打斷了她的話頭,搖頭道:“你這違心的話說出來,難道自己不覺得噁心想吐嗎?分明就是對我沒有意思,偏偏非得裝出一副獻殷勤的屁顛樣子,甄小姐,這可不是當初在你家後院跟我裝仙子的你,那時的你假扮湖仙,雖然也是在說話騙人。但至少是發自真心的想玩想鬧,讓我願意陪你玩下去。續你的謊,不想現在這麼假意無奈,阿諛奉承,甄小姐,我袁尚是混,可我不傻。恕我直言,我現在沒心情與你演這出無聊的美人計.....本縣討厭騙子。”
甄宓心中大驚,心思千迴百轉,語氣中卻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冷厲。
“大人若是嫌甄宓惹人膩煩,儘管直說便是。何苦在用這些話語來羞辱於我?民女一片赤誠。何來美人計一說。”
“甄小姐誤會了,本縣沒有挖苦你的意思,我只會坑人,不會羞辱人,今日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其實甄家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是怕張燕逃走後欲圖報復,故而想借棵樹遮風擋雨而已,袁某現在就可以告訴您,張燕的事甄家完全不必擔心,他雖然脫逃,但從此卻絕不會在與咱們爲敵,至於其中曲折,恕我暫時不能明說。兩個月之後,一切自有分曉。”
甄宓黑亮的眼睛輕輕眨了兩下,略有詫異的言道:“你....你知道我接近你的意圖?”
“當然知道,從你來縣衙探病那一刻起,我就明白。甄小姐,本縣平日爲人雖然有些不羈。但這種大事上絕不會含糊,甄家既然已是跟我一履同舟,我便斷然不會做出坑害甄家的事,張燕逃跑,若是我心中沒有計較,早就讓你們舉家遷往鄴城躲避?還會拖到現在?”
見甄宓愣愣的瞅着他不吭聲,袁尚嘆氣道:“當然如果你們實在是信不過本縣,明日就可收拾東西去鄴城,我自會稟明父親,請他妥善安頓甄家,定然你們在鄴城再不受張燕一絲叨擾.....只求你們不要在做這些無謂的事情,更不要在我身上使什麼美人計了,本縣定力淺薄,不是柳下惠,一個不好真中計了怎麼辦?”
聽了袁尚的話,甄宓沉默了,一種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怪異感覺不知不覺的涌上了心頭,既溫暖又讓人覺得略有些愧疚。
這個男子表面上似是在斥責,但聰慧如甄宓者又焉能聽不出他話中的那隱匿頗深的善意?
“多謝縣尊大人能夠直言,民女感激不盡,卻是不用在諂媚作假。”沉默了良久,甄宓口吐幽蘭,緩緩出言道謝,言語之中,少了幾分虛假,多了一份真誠。
“謝什麼?一根線上的螞蚱,進退與共是正常的,不過可別把我當爛好人,本縣的一切善舉都是需要回報的。將來到了鄴城,你們甄家少不得要多於我幾分好處....最好是折現”
甄宓掩嘴輕笑,道:“大人好財不好色,雖無君子之行,卻頗有君子之風,實在令民女萬分佩服,想大人這樣的奇人,只怕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袁尚聽了誇讚,不由滿意的挺起了胸脯,可仔細一尋思,眉頭又忽然皺,心中頗有些不是個滋味。
這臭娘們,他是在夸人還是在損人?
古代娘們的嘴實在是太惡毒了,埋汰人不帶髒字的.....下流!
袁尚心中有所想,那邊的甄宓瞧着他也有些出神。
這個男人好生奇怪,表面上放蕩不羈,貪財市儈,扮作一副愚相,可實際上卻偏偏是個心細如塵,什麼事都能想到的人,而且在浪蕩的面容之後,還有着他獨特的善良與做人的原則。
這個男人.....真的是讓人有些想不懂,猜不透啊。
一男一女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各有所思。直到一個輕微卻又不失響亮的口哨聲從東面的樹林裡輕輕的響起,在沉寂的湖邊顯得分外醒耳卻又不失隱秘。
袁尚回過神來,靜靜的側耳傾聽片刻,笑道:“斥候回報!來了!”
甄宓一時之間似是還沒反應過來,奇道:“誰?誰來了?”
“還能有誰?白馬義從!你這女人真怪,連咱們是幹嘛來都記不清楚了?真是搞樂....跟我走!往西面的樹林裡去,田豐先生已是命人在當中佈置了埋伏,讓他們來了一個都別想走!”
湖案東面五里處,三百餘名白馬義從頂着冰霜,踏着飛雪,如同一陣白色旋風,正飛速的向着湖邊挺近。
爲首之將明月皓齒,劍眉星眸,正是與袁尚有着兩番交情的銀槍之將。
“報!”一名先行的白馬義從從對面匹馬而來,衝着銀槍之將拱了拱手,道:“校尉,袁家小子與甄府女眷在湖邊東岸遊戲片刻,此時已是進了西面的樹林,就他二人,別無他衆!”
銀槍之將目光一沉,冷然言道:“不會,他二人雖是出遊,但以袁家小子的身份,只怕在暗處必有精兵保護,須得打探清楚......”
“報!”話還沒有說完,便見一騎又是迅速奔來,拱手道:“校尉,袁家小子進入林間不久,有三隊潛伏與暗中的護衛隨其跟入,其衆越有數百餘,望之都屬精悍。”
銀槍之將聞言點頭:“這就是了,不過區區數百步卒還入不得我等之眼,爾等隨我速去,捉了袁家小子,誓要爲主公並大公子報仇!”
“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