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槐,你這麼早就起了?”
在上黨的一處塢堡之中,天還是矇矇亮,一個年近五旬的老者便爬上自家塢堡的圍牆,而在這圍牆上面,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士人已經待在上面很久了。
“見過陳公!”見到這個老者之後,站在圍牆上遠眺的這個青年士人也是趕緊躬身施禮道,“昨夜我聽到外面有一陣騷亂,生怕張楊軍有什麼異動,所以半夜便過來了!”
“真是辛苦伯槐了,如果不是伯槐幫我們兩家在這裡籌劃,恐怕我們陳馮兩家已經被張楊搞得家破人亡了!”看着半夜便到圍牆上盯着張楊軍的青年士人,這個被喚作陳公的前河間太守陳延也是感激得說道。
而被陳延喚作伯槐的這個青年士人,便是曾經和秦誼有過一面之緣的河內人常林常伯槐。
當時秦誼正打着王匡的旗號在河內瘋狂斂財,常林的叔父常茂因爲因爲打了客人幾巴掌,被秦誼的手下給抓去,以此來勒索常家的財物。
秦誼爲了斂財,把常茂的贖身費給訂的很高,常家出不起。不過常林的人際關係還是很牛的,因爲這事找到了王匡的同鄉胡母彪那裡,然後胡母彪立即寫信責備王匡,王匡就把常林的叔父給放了。
這事結束了以後,常林預感到河內會發生大戰,於是遷到上黨避亂,在山中耕種。去年上黨鬧旱災,常林也是把自己的糧食整升整鬥地分給周圍的鄰居,也是在鄰居中留下了好名聲。
常林住的地方緊挨着前河間太守陳延家的圍牆,而陳家和上黨另外一家士族馮家住的也是很近。這兩家也是積累了不少的財富,結果被張楊(或是他的手下)看上了,企圖霸佔這兩家的婦女和財產,常林就爲陳馮兩家出謀劃策,幫助抵抗張楊軍。到現在爲止,常林在陳家塢堡中,已經被包圍了兩個月的時間。
“這是應該的,常林住在陳公家旁,之前也是多被陳公庇護,現在陳公家遭難,常林怎麼能夠置之不理,只不過是常林的分內之事罷了!”而面對陳延的感激,常林也是正色道。
“他們沒有什麼異動吧?”再次表達了一下對常林的感激之後,陳延也是向常林問道塢堡外面的情況。
“有,而且好像是好事,我發現圍困我們的張楊軍,有部分人馬撤走了!”常林也是把自己觀察到的結果告訴了陳延。
“他們終於撐不住了!?”聽了常林的話之後,陳延也是大喜,他們陳家還有馮家,已經被圍困了六十餘日,雖然有着塢堡和家丁的防禦,但這種被圍困着的日子也非常不好受,心理上有一種壓抑感,時刻擔心着張楊軍會不計損失得強攻塢堡,從而會家破人亡。現在張楊軍開始撤了,肯定是張楊耗不起或是出了什麼事,這次的圍困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陳公,我們還需謹慎,萬一要是張楊的計策,趁我們放鬆警惕之後殺個回馬槍該怎麼辦?”只是常林卻是絲毫沒有懈怠。
“對!對!我們得小心張楊玩這麼一手!”被常林這麼一提醒,陳延也是趕緊點頭道。
不過常林的擔心的確是多餘的,接下來半天裡,張楊軍的圍城部隊真得開始逐漸撤離,塢堡外的軍隊也是走了個一乾二淨,只留下一片狼藉。
“遭千刀的張楊終於滾了!”本着小心謹慎的原則,陳家也是派出了一些心腹族人,到塢堡外面去打探情況,而隨着越來越多的情報傳過來,陳延終於放下心來,張楊軍這是要離開上黨了。
“張楊到河內做太守的事情看來是沒錯了,不過還是要提防張楊臨走之前再大肆劫掠一番!”而常林也是小心謹慎得再次提醒到陳延。
“對!這簡直是必然的!”而聽了常林的話,陳延也是回答道。但陳延心裡清楚,他們家裡有塢堡,張楊軍一般是不會過來啃這個硬茬的。
“對了,你們還打聽到什麼情況了沒有?把聽到的消息都給我說說!”看着陳延高興得合不上嘴,常林也不再關注這個問題,而是向打探情況的陳家人問道。
常林也是在陳家塢堡裡面被圍了兩個月,這段時間一直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對最新的情況也是沒有什麼瞭解。
“正月的時候,袁車騎和韓冀州想要擁立幽州牧劉伯安爲帝,不過被後者斷然拒絕了!”
“降虜校尉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在青州大破黃巾,斬首三萬餘級。”
“破虜將軍孫文臺連敗董卓、呂布,率領大軍進入洛陽。”
……
“高都的張氏被張楊給滅門了!”
“沾縣令秦誼秦文合終於到了沾縣……”
“秦文合到沾縣了!?”之前聽到事關天下大勢的事情之後,常林也就是微微點了一下頭,這倒不是他對天下大勢不感興趣,而是這些事情根本他根本管不了,但是當聽到秦誼這個缺崗了快要兩年的沾縣令突然來到沾縣上任的時候,常林卻是微微一驚。
怎麼說呢,常林和秦誼見過一面,但是對秦誼的印象不是特別好,哪怕是秦誼對他的態度非常恭敬,畢竟一般人都不會對綁架自己親戚的綁架犯狗腿子有太大的好感。
“有可能,這秦文合是張楊的老鄉,之前還幫助張楊詐取壺關,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張楊應該會支持秦文合當這個沾縣令的!”作爲上黨本地人,陳延倒是對秦誼有所耳聞。
“陳公,您說張稚叔會不會把上黨交給秦文合?”而聽了陳延的話,常林也是突然間問道。
“有這個可能!秦誼是正經朝廷任命的沾縣令,羊府君離開上黨後朝廷也沒有再任命上黨太守,張楊控制的諸縣縣令,還有之前的郡丞、郡尉,也是大多被張楊給整飭一番,換成了自己的手下,現在張楊離開上黨到河內,恐怕這些手下也多半會離開,一時間秦文合倒成了最名正言順的朝廷命官。另外就是秦文合是張楊的老鄉,交情也算不錯,秦文合能夠接管上黨,對張楊來說也是有了一個強援。如果秦文合能夠執掌上黨,肯定是要比張楊好的!”而陳延也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以見得?”常林也是有些詫異,不知道陳延會如此看好秦誼。
“當日張楊剛拿下壺關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恣意妄爲的,手下也是頗爲老實,有幾個鬧事之人也是被砍掉首級掛在壺關城門,就是秦文合所爲。不過當時秦文合是王公節的手下,在上黨待了沒幾天便回了河內,沒了他的制約,這張楊軍也是越來越恣意妄爲,變成現在這個德行!如果秦文合能夠主政上黨,應該能夠穩定住局勢吧!”因爲秦誼之前在上黨維持秩序的行爲,陳延還是頗看好秦誼。
“或許吧!”
聽了陳延的話,常林卻是微微搖了下頭,作爲一個河內人,常林可是見識過秦誼還有他的老上級王匡天高三尺的本事。不過有一點兒常林也承認,秦誼的吃相比張楊要好上許多的。
不過現在上黨的局勢也不是很好,境內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地盤被黑山軍控制在手中,之前也是和張楊軍攻訐不斷,現在換了一個沒啥軍事實力的秦誼,黑山軍不趁機乾點兒什麼事情纔怪。
上黨多山地,本來就比較貧瘠,而張楊也是把上黨禍害得不輕,現在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這攤爛攤子怎麼處理也是一個大問題。
雖然只是一個局外人,但是想想這上黨的爛攤子,常林竟然還有些頭疼。
——我是有種不祥預感的分界線——
“依故河間太守陳延壁。陳、馮二姓,舊族冠冕。張楊利其婦女,貪其資貨。林率其宗族,爲之策謀。見圍六十餘日,卒全堡壁。”——《季漢書·常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