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裡現在一共有多少人？”
“現在善無縣總共有一千三百名原平民夫，還有一百來名廣武民夫。這些人中，有一百來人在維修五座石堡，還有三百來人負責後勤，其他人都在善無修長城。秦文合說了，鮮卑人入寇多半會走善無縣，必須要把這邊的長城修好，我們現在不好好幹活，到時候鮮卑人真打來了，首先倒黴的就是我們！”
“三百多人搞後勤？都幹些什麼？”聽班興所言，秦家還是相當重視善無縣的長城維修工作，但是王澤卻是搞不懂秦誼安排三百多人搞後勤幹什麼。平日裡打仗的話，軍隊需要有人運送輜重，但是這服徭役的民夫都是自備乾糧的，王澤也不覺得秦誼會好心到位這些民夫準備糧食。
“這後勤的事情可多了！老朽也是服過二十年的徭役了，還沒一次徭役如同這麼一次舒坦！”聽了王澤的話後，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倒是接過了王澤的話。
“請長者明言！”被這個老者給打斷後，王澤也不氣惱，而是耐心得問道。
“首先便是着喝水的問題，老朽也是服過很多次徭役，雖然都是在幷州境內，但是卻也遇到過很多次水土不服的情況，七尺高的漢子也是上吐下瀉弄得奄奄一息。跟着秦家少爺出來了這麼一次，這才知道原來這水是不能喝生的，得燒開了才能喝，要不然便會容易生病。而且那些異族都特別壞，經常會在水源之中投一些得病死的牲口，用這些牲口來傳染疾病，當年那個殺匈奴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大英雄霍……霍青，就是喝了匈奴人污染後的水才死掉的！這些幹後勤的人，就一部分人就是保證我們飲水的，反正我們這一次的一千多人，就一個小夥子水土不服，其他人都沒啥大問題！”
熟讀史書的王澤當然知道這個老者可能是把霍去病和衛青記混了，不過他也無暇和這麼一個普通老農爭辯這個，而是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喝開水上，而從這個老者的話中，已經通過他二十年的徭役經驗，表明了喝開水的作用。
中國的先人們其實很早便意識到了開水的好處，不過卻並沒有形成必須喝開水的意識。即便是王澤這樣的一郡太守，也是經常喝不上開水，一方面固然是因爲有時候條件達不到，另外一方面就是不知道生水可能不健康。
王澤這樣的一郡太守都這樣，下面的百姓可想而知，貧民更是很少喝開水，制約他們喝開水的一個很大原因就是因爲燃料缺乏，特別是中古以後的中原、西北地區乃至江南大量原生林被砍伐，缺乏足夠的薪碳來燒火煮飯。
即便是到了宋元時期，街市上出現了獨立運營的茶樓、茶坊，喝茶的風氣深入底層社會，但普通人還是承擔不起燒開水煮茶的燃料成本。
“你們這水都是開水嗎？”王澤算是默認了開水的好處，然後指着旁邊幾個木桶向老者問道。
“都是開水！”而老者也是驕傲得向王澤回答道。
“弟兄們！都過來喝點兒開水，休息下！”只是這個老者卻是有些低估了王府君的厚臉皮，默認了開水的好處後，馬上招呼起手下的將士過來喝開水。
幾個原平民夫也是傻了眼，不過只是一些開水，也倒犯不着翻臉，尤其這還是一郡的郡守，手下也大多是幷州子弟。
“呸！你這水怎麼這麼鹹？這是從哪兒弄得水？”王府君招呼大家來喝開水，馬上就有幾個軍官模樣的軍人過來喝水，只是圍着其中一個木桶的軍官卻是喝了一口水和卻馬上吐了出來，因爲這水太鹹了，讓他一下子想起了老家廣武的那種鹹水，忍不住一口吐了出來。
“忘了和府君您說了，那邊兩個桶的水不是清水，是鹽水！”剛想起這事來的老者也是趕緊向王澤解釋道。
“鹽水！？你們喝鹽水乾什麼？”那名廣武出身的軍官也是詫異得問道，他在老家的時候對老家的鹹水可是深惡痛絕，實在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會主動喝鹽水。
“秦家大少爺說了，我們在這裡幹活，身上會出很多汗，這流汗便會喪失體內的鹽分，讓我們喝點兒鹽水補一下！你別說，這喝鹽水真管用，感覺也是有力氣多了！”老者繼續解釋道。
流汗流失鹽分的事情，老者也能感覺得到，現在秦家大少爺主動提供鹽水給他們喝，所有的民夫也是來者不拒，畢竟吃了鹽纔有力氣，而鹽也是好幾百錢一石的貴重東西。
“奧！”聽了老者的話，王澤不置可否得點了一下頭，然後又向老者問了一句：“長者您是原平人吧？”
“對，原平張家莊的！現在的上黨太守阿楊便是我們莊的！”
“你們原平現在的鹽價大概多少錢一石？比前段時間漲了還是跌了？”說起鹽的事情來，王澤也是突然間想起來，被秦家幹掉的趙家一度壟斷了原平將近一半的食鹽生意，也是關心起趙家被幹掉後秦家在鹽業上的事情來。
“原先趙家在的時候，我們原平的鹽價差不多八百錢一石，現在趙家完蛋了，秦家開始賣鹽，每石便宜了差不多能有一百錢。這趙家真不是東西，鄉里鄉親的居然也要賺我們的錢！”
一說起鹽價來，張老頭忍不住又罵了一句趙家，他們莊和趙家沒太多的交集，趙家完蛋的過程中基本上全程看戲。而趙家倒了之後鹽價卻是降了不少，也讓很多人咒罵起趙家的貪心來。
趙家的鹽價高，一方面固然是爲了利潤，另外一方面就是因爲技術落伍，煮低濃度的鹽湖水，需要耗費大量的燃料，讓成本居高不下。
王澤因爲深入瞭解過雁門這邊的煮鹽行業，也是對產鹽成本有一個落伍的認識，不知道秦家現在能把成本壓縮到百錢以下，還以爲秦家這七百錢的鹽價真得是一點兒都不賺錢，也是覺得秦家爲了拉攏原平本地的民心也是下了不少本錢。
這個發現也是讓王澤眉頭微皺，秦家收攏民心，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事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也是有幾個人分別挑着擔子或是推着小車向石堡這裡走來，老遠還在那裡喊着：“開飯了！”
緊接着，石堡這邊修繕的民夫們也是紛紛自覺得放下了手裡的工具，帶着點兒期待得向那些送飯之人望去。
——我是餓了嗎的分界線——
“誼飲水必飲開水，或爲其長壽之道。”——《東都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