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似乎頗爲憂慮！”望着一直緊鎖眉頭的父親，王昶也是忍不住問道。
“怎麼不憂慮啊！現在魁頭帶領萬餘鮮卑烏桓犯邊，弄不好又是一場生靈塗炭！”被兒子問了一句，雁門太守王澤也是忍不住苦笑道。
幼年時王澤曾經和自己的兄長王柔一起拜會太原名士郭泰，當時郭泰建議王澤專注於經學，以此來獲取官位。而王澤也是按照郭泰的指點刻苦鑽研經學，也是憑藉出色的經學造詣當上了兩千石的高官。
只是王澤當官的地方卻都不是什麼好地方，一開始是在代郡做太守。這代郡可是幽州的邊境，少不了要有鮮卑烏桓來搞事情，到任之後王澤也是兢兢業業，絲毫不敢馬虎。
在代郡幹了幾年太守，王澤終於有了調動工作的機會，盼望着能夠到個大郡當個太平郡守，過上一段舒服日子，然後王澤就被調到了代郡隔壁的雁門郡做了太守——還不如留在代郡呢。
代郡後面好歹有整個幽州作爲後盾，幽州牧劉虞的話在幽州還是很有分量的。而雁門郡後面的幷州只剩下一個太原郡外加半個上黨郡了，而諸侯討董這麼一鬧，連半個上黨郡也沒了，而幷州牧董卓當了相國之後，也沒有想着給幷州安排一個新州牧，要不是王澤本身便是晉陽王氏出身，恐怕都不能在太原尋得支持。
所以王澤的雁門太守比代郡太守當得難多了，而且王澤還必須要把這個工作做好，因爲他要是做不好雁門太守，倒黴的不只是雁門百姓，王澤老家的太原百姓也將跟着倒黴，誰讓雁門是太原的北大門呢。
關東諸侯討董，王澤沒心思摻和，他甚至還想着這場戰爭早點兒結束，不論是那方贏，只是很遺憾，事情的發展偏偏不如王澤的心意。
於是在察覺到中樞的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之後，王澤也是徹底對中樞和關東羣雄失望，國家將會長期處於動亂之中，指望不上援軍的王府君，也是開始爲雁門郡想起辦法來，將恢復定襄長城這個構思了許久的策略再次提了出來。
有定襄長城這麼一個緩衝，相當於給雁門郡增加了一道防線，方便雁門能夠更加堅強得抵抗接下來可能會死灰復燃的塞外異族的攻擊。
“我總覺得大人不只是爲了鮮卑人而憂慮！”都說知子莫如父，但同樣最瞭解父親的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兒子。
因爲時局的艱難，王澤也不打算讓兒子王昶跟自己一樣走經學的路線，而是一早便把兒子帶在身邊，讓他接觸一些政事方面的事情，以便來鍛鍊兒子的能力。
所以現在的王昶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比起很多同齡人都要成熟老練不少。一般人家十四歲的孩子，很多還在活泥巴玩呢。
“是啊！在我看來，現在的鮮卑只不過是疥癬之患，文舒你年紀太小，檀石槐死的時候你才五歲，不懂事，根本就不知道當時檀石槐把幽並二州給折騰成什麼樣子，現在的魁頭比起檀石槐根本就不算什麼，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啊！”說起這事來，王澤又嘆了一口氣。
聽了父親的嘆息之後，王昶也是有些沉默，許久才向王澤問道：“大人您說的是討董的羣雄，還是原平秦氏？”
這段時間王澤心裡也是擔憂時局，一方面是天下大勢，沒法解決掉董卓的反董聯軍已經開始內訌，劉岱殺了橋瑁，二袁開始爭奪起豫州來，王澤也是知道大漢的局勢朝着崩壞一路狂奔而去。
另外一方面就是雁門郡內部也是不穩，原平秦氏突然間發難，一舉將縣內的反對力量剿滅，並藉着假縣丞的權威將整個原平控制下來。
王澤一開始沒想到秦家會這麼大膽，等他知道秦家在原平幹得事情之後已經阻止不及，秦家整合原平的速度非常快，又有廣武杜家做外援，以王澤的實力想要拿下秦杜兩家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樣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這個並不是王澤願意付出的。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王澤在草原上的內線又傳來了魁頭意圖不軌的消息。思來想去，王澤最終給原平下達了一個非常重的徭役要求，想要試探一下秦家的態度。但是得出的結論卻是喜憂參半。
秦家雖然派人到郡治所陰館縣來向王澤說明他們只能出動一千徭役的情況，但卻是當成一個既定事實來說的，絲毫不給王澤討價還價的餘地，秦氏的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而好消息是秦家終究還是派出了一千多民夫，也算是對王澤在定襄修長城的行爲表示支持，這點兒樸素的民族意識還有的，至少不用讓王澤擔心秦家會和鮮卑勾連一起，作亂雁門。
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石敬瑭這個兒皇帝，但是在西漢末年天下大亂的時候，還是有勢力投靠過匈奴，其中就有一個叫做盧芳的人，逃亡匈奴並被匈奴冊封爲皇帝。
然後這位盧芳，在匈奴人的支持下，在呂布老家九原縣建都，攻佔五原、朔方、雲中、定襄、雁門五郡，並設置郡守、縣令，和匈奴軍隊一起侵擾、掠奪北方邊境地區。
這事過去還不到二百年，太原人王澤也是有所耳聞，所以他不敢對秦氏逼迫太甚，萬一秦氏效仿盧芳投靠匈奴或是鮮卑，真有可能引發雁門大亂，到時候王澤就是雁門還有太原的大罪人。
想了一下，王澤也是對兒子說道：“終究還是擔心原平秦氏多一些！反董諸侯遠在天邊，過不久或許就能夠殺出一個英雄豪傑能夠平定亂世，但是原平秦氏的禍亂卻是就在眼前。”
“其實大人其實不用這麼憂慮，秦氏已經按照您的命令來到定襄修繕長城，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而且秦誼秦文合天下名士，王彥雲寫給我的信件之中更是稱讚他爲‘一州之智’，我想他應該有着大局意識，不會禍亂鄉梓。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能夠當面談一下比較好！”
“文舒你說的很有道理，多思無益，這個秦文合究竟是什麼人，還是眼見爲實，反正不日即將出兵前往定襄，到時候就能見識一下這個‘一州之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聽了兒子的話之後，王澤也是點了一下頭，決心還是親眼見一下秦誼。
——我是一州之智的分界線——
乃使句林王將數千騎迎芳，芳與兄禽、弟程俱入匈奴。單于遂立芳爲漢帝。以程爲中郎將，將胡騎還入安定。——《後漢書·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