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
隴西郡河首,土門關。
大夏河從這裡蜿蜒而過,匯入黃河。
不僅給抱罕、河關等地帶來了豐沛的水系,還衝擊出了適於耕種的河谷。
宋健,就是依託大夏河的饋贈,聯合河關一帶的羣盜,在抱罕自稱“河首平漢王”,置丞相百官,過上了土皇帝的日子。
不過呢,生活之中,總是會有坎坷的。
雖然說,宋健於大漢疆域辯解之地稱王,讓朝廷恨得牙癢癢卻鞭長莫及,但也飽受境外的羌胡部落騷擾。
比如鍾存羌。
這些生活在高原之上的羌胡,殘酷的生活條件,造就了他們強健的體魄,在冰封千里的雪域中,依然能活蹦亂跳的。是故,每當到了冬季,就是他們大舉前來劫掠、讓宋健頭疼無比的時候。
抱罕縣還好說,有險峻的土門關作爲依託,可禦敵於門外。
然而白石縣,就不勝其煩。
只不過,今年宋健可以鬆口氣了。
有一個叫胡車兒的參狼羌部落首領,主動帶着人馬前來當僱傭。如果宋健願意,付出一些物資糧秣的話。
世上當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宋健得到消息時,第一時間就讓人查了這個胡車兒的來歷。
他的崛起很突兀。
本身是鳥鼠同穴山一帶的參狼羌,趁着涼州叛亂,帶着族人遷徙到了望曲谷內,只用了兩個月時間,就將谷內的小部落給收服了。
如今部落裡,能拉出來征戰的人馬,有上千騎。
據說,他是得到了臨洮那股勢力的幫助。代價是幫臨洮當看門狗,抵禦白馬羌以及鍾存羌的騷擾。
也就很好解釋了,他爲什麼主動前來當僱傭了。
反正都和鍾存羌起衝突是必然,幹嘛不來試試,多拿一份糧秣呢?
宋健思來想去一番後,就抱着試一試的心理,給了這個胡車兒送去千餘隻牛羊,作爲預付的賣命錢。
其他的,就按照戰事發展來算。
還真別說,他這個舉動,帶來了豐厚的回報。
在剛入冬的時候,有一支兩千餘人的鐘存羌前去白石劫掠,被那個胡車兒直接給半道襲擊,斬獲了三百多顆首級。
是三百多顆沒錯!
胡車兒親自帶着五十騎,用馱馬運送到了抱罕,請宋健當面清點,也當面給糧。
宋健大喜過望,連對方身上數個月沒沐浴過的味道,都覺得不是那麼難聞了。還有飲宴時,直接用手抓肉啃,還一邊扣着腳丫子的舉動,也不是那麼噁心了。
自然而然的,也生出了拉攏之心。
扔出個官職什麼的,讓這個胡車兒變成自己人。
自己都稱王了嘛,官職什麼的,就在嘴巴里養着,多大點事!
只是結果不如人意。
那個胡車兒,笑眯眯的來了句,接受了官職,他可以讓族人去白石縣放牧嗎?
果然是貪婪卑劣的胡種!
紅口白牙一張,就想佔走白石縣!
當時宋健心裡就罵了句,也將拉攏之心做了罷。
不過呢,對方的貪婪,還是可以繼續利用的。
宋健當即就結清了僱傭殺敵的糧秣與物資,還特地多給了一些。說什麼,他河首平漢王,不是個吝嗇的人!
不會虧待幫助過他的,友朋!
是的,宋健將胡車兒擺在了友朋的位置上。
互助互利的那種。
對此,胡車兒直接就將這身份,給變本加厲了。
不光帶着三百族人,直接紮營在土門關外一處山谷裡,說是要報答宋健的慷慨,隨時準備去抵禦鍾存羌的入寇。
然後呢,自己卻帶着五六個族人,天天往抱罕縣內跑。
將各種禮物,給宋健麾下“大臣”的府邸裡塞。
好嘛,宋健這時候,才知道了胡車兒的真正目的:這個胡種,是垂涎絲綢之路的利潤,想搭個順風車分一杯羹的。
是的,絲綢之路。
宋健控制的地盤,正好延伸到絲綢之路的西線上。
【注:漢代絲綢之路,主流分爲東、中、西三線。東線是從關中走安定郡進入武威郡,沿着祖厲河往上進入河西走廊。中線和西線,都是從關中走隴關進入漢陽郡冀縣,經過隴西狄道走金城,中線沿着莊浪河穿行烏鞘嶺進入河西走廊;西線則是逆着湟水往上,走出大漢疆域境外,穿行大通-達阪山脈,再從祁連山脈東段的冷龍嶺進入張掖郡。】
雖說大漢朝廷在很早之前,已經勒令關閉了玉門關,杜絕了與西域的商貿來往。
但那是官方的。
民間的勢力,私下組織商隊往返西域,零零散散還是有的。
至於玉門關怎麼通行......
無論是誰守衛玉門關,都要權衡一下,遠在千里之遙的大漢天子的責備,和近在眼前的各個郡縣豪族勢力羣起攻之,哪個更致命。
如此情況下,爲了維護地方安穩嘛,民不舉官不究嘛。
睜隻眼閉隻眼,也是正常操作。
宋健麾下聚攏了萬餘人馬,就組織了一支商隊,偶爾走走西域謀些財力。
這也是他不願意,將兵力耗費在鍾存羌身上的緣由。
派兵馬護衛商隊去西域,能帶回來錢糧讓日子過得舒服,和鍾存羌廝殺,贏了什麼都得不到,還得死人!
何苦呢?
是故,宋健對胡車兒積極結交他的手下,想加入商隊的心思,就聽之任之。
正好讓這個胡種嚐點甜頭!
等他食髓知味的時候,再用加入商隊作爲籌碼,讓這個胡種乖乖的,去給自己抵禦鍾存羌賣命!
哼!
好嘛,宋健的想法很美麗。
對於胡車兒來說,也是求之不得。
胡車兒,自然就是華車。
他之所以跑來巴結宋健,是當初華雄率軍進入叛軍腹地之前,與他耳語一番的囑咐。
在華雄的計劃中,就是想通過宋健的地方,走土門關回來。
華車就是接應的暗子!
畢竟土門關的後面,就是抱罕,是宋健的大本營。沒有人接應的話,以華雄一支殘餘孤軍,想穿行無異於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