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自己眼簾的東西,似乎是某塊布的一個角。
不是在桌案上,亦不是放置在其他什麼隱秘的地方,而是壓於榻下。
要不是露出了微微一角,要不是今晚透過帳門映入的月光還算皎潔明亮,蔣幹還真發現不了什麼。
在看到那一小塊布角的瞬間,蔣幹就本能地覺得,這東西有問題。
只不過,這塊布被壓在榻下,想要取出來就要格外小心才行,萬一驚醒了周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蔣幹用手指夾住那露出的那一個角,輕輕地抽動着。
過程很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等到這一塊布狀的東西被完全抽出來之後,蔣幹發現這是一張文書。
細細將文書攤開,其中的內容讓蔣幹大驚失色。
“吾之降曹,非圖仕祿,實迫於勢耳。今吾已賺北軍困於寨中,但得其便,即將操賊之首,獻於麾下。早晚人到,必有關報,幸勿見疑,先此敬覆。”
落筆是蔡瑁二字。
蔣幹閱讀完全部內容之後,臉色灰白,汗流不止。
蔡瑁此人,居然勾連江東,還意圖取魏王性命?
這是何等天大之事!何等恐怖之事!
這封書信,真耶?假耶?到底是蔡瑁有意要反,還是周瑜故意設局讓自己跳進去?
蔣幹並沒有立刻相信書中內容,可是眼下他的心有些亂,難以梳理其中脈絡。
如果此書內容是真的,那麼周瑜又豈會將如此重要之物隨意放置,甚至扔在牀榻之下?
這一切,難道都是一個陰謀?周瑜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曹軍中唯一擅長水戰的蔡瑁,以拔掉他江東的眼中釘?
有可能,很有可能,蔣幹越想越覺得這應該是周瑜的反間計。
悄悄地將文書塞回原處,蔣幹入榻而眠。
只不過看了那張文書之後,就算猜測是周瑜的反間計,蔣幹心裡又怎能踏實,根本無法睡着。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帳外忽有軍士輕聲詢問:“都督醒否?”
如此問了三聲之後,周瑜緩緩睜開雙眼,朝那個軍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周瑜向蔣幹的方向望了望,輕輕喚了聲子翼。
蔣幹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應。
在確認蔣幹“睡着”無誤之後,周瑜輕手輕腳地出了帳。
而蔣幹在周瑜離開之後,也立馬起身,走到帳門邊,豎起耳朵聽帳外周瑜和軍士的對話。
周瑜和軍士離帳有一丈多的距離,說話聲也壓得較輕,蔣幹要是不認真聽的話還很難聽得真切。
“何事喚我,須知蔣子翼在,有許多事不方便講,非緊要之事可待得明日再說。”周瑜率先開口。
“蔡瑁的信使還在等着都督的迴音呢,他說蔡瑁想盡早知道江東對於他的投誠是報以何種態度。都督您看?”雖然周瑜似乎並不想於此間交談,但軍士在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開了口。
“今晚是做不出回覆了,你讓那信使多等一夜不就得了,又不缺這些時間。其實在我看來,蔡瑁此人根本信不過,吳王也不需此奸佞之輩在身邊,只不過若他真能將曹賊首級取來當見面禮的話,倒也不失爲一件天大的好事。”
“還有一事,我必須稟報都督。都督讓我去查探黃蓋將軍所言是否屬實,經屬下等數人的查實,蔣子翼確實在下午時分於數處軍營走動,形跡頗爲可疑。”
“哦?”周瑜聽到這話,眉頭皺了起來。
“若我江東虛實爲其所知,那麼此人便留不得了。”周瑜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極爲陰冷,眼中殺機畢現,“明日待他離去後,立刻派一支兵馬將其截殺,取其首級來見我。”
“大都督,要想殺此人的話,現在我進去一劍將其捅死便是,此易如反掌,何必如此費事?”軍士不解地問道。
“我方纔剛向黃公覆保證,說蔣幹不會做細作之事,若我在江東殺之,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以後每次見到黃公覆,豈不是都要被他奚落一番?待蔣幹離開後,你率支人馬截殺他,嫁禍於海盜即可,誰又會知道是我下令殺的?”
此時的蔣幹,早已聽得渾身冰冷。
周瑜啊周瑜,想不到你竟然惡毒至斯,全不顧惜日同窗之誼,當真要取我性命!
蔣幹的手腳都有些癱軟。
聽到周瑜回帳的腳步聲,蔣幹急忙鑽到榻中,裝熟睡狀。
要是被周瑜發現自己偷聽他們的說話,估計他也沒什麼心思嫁禍他人了,直接就會砍了自己也說不定。
但是等了許久,卻聽不到周瑜進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