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天下譁然。
孫權卻是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
接連幾個月來,江東不太平的地方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鎮壓這頭,那頭起來了,鎮壓那頭……另一頭又起來了。
結果,整個會稽郡就脫離了掌控。
雖說會稽郡是魯肅去荊州談判的底牌,但若談成,好歹有冬麥夏稻的法子拿回來,可如今,魯肅還未回來,之前傳回的信中,也沒說已經談判成了。
他知道魯肅在拖什麼。
魯肅想窺探荊州冬麥夏稻的秘密。
結果……一整年了,都沒回來!這就意味着……魯肅現在也不可能回來!荊州,極有可能直接扣下魯肅了!
周瑜急忙趕回來,此時,山越的叛亂已經平息,其餘幾個地方的百姓卻仍在叛亂中,會稽,已是失了。
黃蓋等一衆老部將,全都派出去忙着平叛,如今正在會稽郡北部與交州的部隊對峙。
是以,這一次的應對會議,多數只有一羣更核心的人員參與。
孫權坐於首位上,看着下方趕回來的人,此刻臉上不見喜怒。
當了一年多的揚州牧,做了一年多的主君,多數時候,他已經能極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廳中,衆人表情嚴肅。
“都說說吧,如今……當如何應對?”孫權還是開啓了話題。
作爲州牧,自己手中最大的兩個郡:豫章與會稽,都在別人勢力範圍,他可謂是最丟臉的州牧了。
豫章還好,便是他大哥也沒拿回來。
可會稽,卻是在他手中丟掉的,若不拿回來,他無臉祭祀孫策。
周瑜見衆人皆不語,想了想,率先開口,“休養生息,強大自身。”
“休養生息?”上首的孫權,只是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沒有給意見。
他已經休養生息一年多了,可如今呢?
他手中依然沒錢。
世家們吃得滿嘴流油。
百姓們過的還是不好。
甚至,會稽還直接反了,宣稱脫離揚州,投入交州。
交州牧是甘寧,那是荊州的人,這也就意味着,會稽入了荊州之手。
張昭見着周瑜的話,於是嘆口氣,坐直身體,對着孫權拱手,“公瑾說的極是,如今將軍兵力在外,與交州軍隊對峙。且有會稽的先例在,不得不防……其餘各郡……”
“其餘各郡?!”孫權是又驚又怒。
他知道這一年來交州的赤糖風靡江東,也知道世家賺了不少,如今……他也知道,這赤糖分明是荊州那邊丟出來的籌碼。
要的,就是這些世家的效忠。
現在是會稽,那日後是不是就是丹陽?是不是就是廬江?
他不敢賭。
一旦賭了,在這大漢朝歷史上,他怕是丟臉丟的千古留名了。
“子布說的是,如今,不可不防。”周瑜表情亦是嚴肅。
這一年多來,赤糖的事兒他也知道,他原以爲,各世家只是走了交州的路子來賺錢罷了。
卻沒有想,這個路子是荊州給他們的橄欖枝。
如今其他各郡還不敢反的原因,無非是這時候還有孫氏心腹帶兵駐紮罷了。
一時間,各郡風聲鶴唳,世家與孫氏勢力,稍有不慎,便是要大打出手的。
雖然他有信心,在沒有外力的參與下,各郡世家翻不了,但……卻讓人頭疼不已。
當年他贊同孫策以殺止殺,是因爲孫策能壓得住。
可沒有想到,孫策戰死,孫權上位,荊州更不肯讓他們安穩過度。
安排了這麼一出,讓他們那是動都不敢動。
“公瑾與子布的意思是,放棄會稽?”上首,孫權咬牙切齒。
會稽本是他願意丟出去的,但卻不是這樣丟!
“是。”良久,周瑜點了點頭。
張昭也閉上眼睛,點頭贊同。
下方,陸遜見到這種討論,就知道此時的孫權,心中怕是怒火中燒了。
但他也得承認,周瑜與張昭的觀點,在此時是最合適的。
第一,孫權手中的可調用的兵力多數是派出去平叛了。
第二,此時要留着兵力以防其他各郡效仿會稽。
斷臂求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雖然痛,但是卻能在這時候壓住其他各郡,安穩局勢。
“子敬,到如今還未回來。”周瑜提起了魯肅,眉頭更是緊鎖。
衆人心中也是一沉。
魯肅的情況,他們知曉。
在這情況下,搞不好以後也很難回來了。
孫權更是心痛,丟了會稽不說,連能信任的人才都要被荊州扣押,簡直……是要氣死他了。
“冬麥夏稻之法,瑜已經試驗了三年。”周瑜沉聲,“今年,總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上方,孫權期待的看着周瑜。
會稽的話題,也只能到此爲止。
若比斷臂求生,江東怕是要不安穩許久。
後者道,“旱田翻爲水田後,荊州那邊是移栽的稻苗,在下想了好幾年,卻仍不知這些移栽的稻苗該出自何處。”
“若是直接從其他水稻田移栽,則那水稻田便空了一塊。”
“可謂是拆東牆,補西牆,但瑜卻發現……被挖走稻苗的那塊稻田,旁邊空出了一塊地,可那空地旁的稻苗,長得卻比中間的更爲茂盛,穀粒也更爆滿,稻子也更粗壯。”
其餘幾人,皆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在這時代,稻穀是播種的,到了播種時間,把種子撒下去,就會慢慢的生根發芽成長。
沒有人去做過移栽和插秧的事兒。
周瑜試了一小塊,發現空間稍大一些,稻苗卻長得更好。
“後來,瑜請教了老農,老農說,禾稻種植,種子不宜過密,否則便長不好。”
這道理,廳中這羣人是不知道的。
作爲世家子,誰會知道這些?
“所以,瑜猜測,荊州種的禾稻苗,是從一早就準備好的稻田中來的,只不過,種植的沒那般密集。”
“只是,需要來年再試驗了。”
“公瑾說的,不無道理。”張昭點了點頭,他年紀最長,這些事情比他們更清楚一些。
禾稻播種的太密集,確實是長不好的。
如果荊州的稻苗真是這麼來的,他們江東,也就知道了冬麥夏稻之法,更是能安然的度過這次危機。
孫權聽完,點了點頭,好在……這方面周瑜有了些進展,若不然,他今天怕是要被氣吐血。
若是此法可成,江東各世家,應該是能安穩了。
江東日後,也纔有爭天下的實力。
“既如此,此事,便辛苦公瑾再試上一次了。”孫權仍把此事交給了周瑜。
周瑜自然應下,看着孫權那疲憊卻與孫策有着幾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忍,“阿權……也當多休息一番,莫要太過擔心。”
孫權一愣,差點兒要哭出來。
自他當了州牧,早就沒人這樣喊他了。
孫策在時,孫策和周瑜都是把他當弟弟的。
於是高冷的嗯了一聲,心中又寬慰了不少。
良久,又嘆出一口氣,“會稽之事,便按方纔所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