廩丘曹洪駐地。
“怎麼樣,範縣那邊還沒發兵過來嗎?”
看到從範縣那邊過來的使者臉上無光,就知道事情沒能成功,曹洪多此一問。
“程大人讓將軍再堅持一段時間……”
“啪!”
一句話未完,曹洪手啪着長案,叫了起來:“還能等嗎?城外數萬大軍對我廩丘攻打不停,我都堅持了十多天,他以爲我還能堅持得下嗎?哼,他這不是看着我往火坑裡跳不救嗎?早知道,我就直接渡河去了!”
一頓發泄,將使者罵得狗血淋頭,不敢再語。曹洪也實在太火了,又道:“讓程大人趕緊發兵,對他說,若我廩丘有失,他以爲憑藉他範縣孤城能支撐得了多久!”
“是是!”
使者不敢再說一句話,趕緊抱頭竄鼠,先下去了。
曹洪這裡,不時,一人走進屋內。
曹洪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來人點頭,拱手道:“都已經點好了,大人要看看嗎?”
“不了!”
曹洪揮了揮手,道:“你去將這事辦成。”
來人道了聲是,也就退了下去。
旁邊一將軍打扮的人走上前去,疑惑的看向曹洪:“將軍,這可是你多年的積蓄,難道你就不心疼嗎?”
“心疼!”
曹洪臉色一白:“哪裡不心疼啊?這些家當可是我幹了兩年太守,犧牲名譽,頂着‘要錢太守’的罵名,好不容易從富強豪傑那裡撈來的,我能不心疼嗎?可眼下賊兵攻城,而範縣那邊又難以指望得上。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將軍遲疑了片刻:“可……袁紹他真的可靠嗎?”
“只好搏一搏了。如今也只能指望他了。”
曹洪說不出的無奈。有什麼辦法,曹公一死,兗州早已沒有,曹家的基業也已經斷送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寄希望於袁紹一人。希望他早日發兵過來。只要袁紹過來,那麼劉備勢必要撤兵回去,他廩丘也就可以休整一番。說不定,趁着袁紹與劉備的大戰。他能從中撈一杯羹,趁機光復曹家基業也不一定。
範縣。
城下人馬喧昂。
前兩日,駐守須昌的趙雲發兵五千,後兩日,駐守壽張的潘璋所部,亦從水路率領五千人馬。如今都駐紮在範縣城下,向程昱叫戰。
身處範縣衙門的程昱倒是安穩的坐在上面,一語不發,下面的文武卻是吵鬧的不行。
“這是怎麼回事啊,派到東阿的七千救兵居然損傷一大半。只有兩千人回來。現在城下又有萬人駐紮,如何是好?”
“聽說仕平那邊。袁軍三萬大軍都被劉軍打跑了,東阿城成了孤城,只怕旦夕將下。”
“可不是!哎,東阿是沒得救了,千萬不要再派兵過去送死!”
“是啊,範縣士兵一下損傷五千,自身難保,不能再派兵了,死也不能再派了。”
“還派個毛,再派下去,範縣都成空城了。”
“那個,聽說廩丘也遭到劉軍數萬大軍的攻擊,目下日子也不好過,他三番兩次派人向我們求救,真不理他們。”
“……”
“報!”
程昱擡起眼皮,衙門內頓時清靜了下來。
“派去廩丘的使者已經回來,大人要不要見?”
“見!”
使者走了進來,程昱問廩丘戰況若何。使者搖頭道:“廩丘城牆本來低矮,賊兵加起來也有個三萬左右的樣子,他們分做三隊,日夜輪番多廩丘作戰,曹洪將軍疲於應付,若再不派出人馬救援,只怕……堅持不了多少時候了。”
衆人轟然亂語,跺足道:“廩丘若失,他們就會對我範縣不利了。
程昱一時沉默不語。
使者又道:“曹洪將軍說,若再不派救兵,他城池破了,只怕範縣也保不了多少時候。讓大人趕快發兵。”
“這個其實也不一定,他手上也有個萬餘人馬,如何就不能堅持了?做人要靠自己,怎麼能靠我們呢?再說了,我發兵過去,只怕也是東阿一個結局。倒不如不發兵,將戰力擰成一股繩,等劉軍殺來時,我們好歹能夠多堅持一下。只要等到袁紹發兵了,我範縣也就可以保住了。”
“對對!此乃高見!”
程昱仍是捋須不語。
使者急了,道:“曹洪將軍走之前可罵人了,若大人再不發兵,他可真火了……”
左右一聽,哈哈大笑:“曹將軍還真把自己當個主兒,他發火?哈哈哈哈!”
在衆人一遍笑聲中,程昱突然點了點頭,說道:“按理說,我範縣也沒有多餘軍隊拿出來支援廩丘,但廩丘已經處在生死危亡的時刻,我焉有不救的道理。這樣吧,你讓曹將軍再堅持兩天,兩天後我必當派兵相救。”
“這個……這個……”
衆人都是十分的疑惑不解,還想要有別的說辭,但早被程昱臉上一黑,也就不再多話。使者一聽,方纔眉開眼笑,任務總算是完成了,趕緊拱手稱謝,也就下去了。
“報!賊將趙雲城下挑戰!”
衆人各自對望一眼,吐吐舌頭,不敢吭聲。
程昱左右看了一眼,袍袖一拂:“繼續掛免戰牌。”
“靠!又是免戰牌,一羣膽小鬼,聽到趙將軍名聲,居然沒一個人敢戰。”
兩邊各自吐唾沫罵着,掃興的走到趙雲邊。
炎炎烈日下,趙雲頭頂白色鳳翅盔,身穿白色簡鎧,手捏一杆銀色長槍,坐下白馬。在範縣門前來回走了兩圈,很是掃興的轉了回來。
旁邊甲士道:“將軍每日挑戰,他都是閉門不戰,這何日才能拿下範縣?”
趙雲微微一笑:“只要能把程昱看住了,使他不敢亂動。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你以爲範縣這麼好打的?要是好打。去年我們就已經拿下了。”
各人都是點頭。默然不語。
“趙將軍,不然讓我試試。”
趙雲聞聲,只見後面涌出一個身騎黑馬,手按大刀的將軍來。
趙雲當即笑道:“將軍從未出過戰。他們不知將軍底細,必將小看將軍。將軍若能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也能爲兄弟們出口氣。”
趙雲身邊將領目中向來只有趙雲一個,他們那裡看得起潘璋?紛紛笑了笑。嗤之以鼻。
潘璋也不理會,向趙雲拱了拱手:“那小將就出醜了。”
潘璋雖有破沛國功勞,但因兩次失守蕭縣,自動請求帶兵跟隨劉備作戰。劉備封其爲裨將軍,是副職。而趙雲官拜飛騎將軍,位在正職,故而潘璋在趙雲面前也只能自稱小將。當然,這也說是謙稱罷了,趙雲自不會當他“小將”看待。聽潘璋這麼一說,立即叫人倒來兩碗水酒。舉起來,笑道:“祝將軍馬到成功!”
兩人一口氣將水酒喝了。大呼痛快。
潘璋告辭趙雲,自將人馬到了範縣下,高聲叫戰!
“報!”
“又怎麼了?”
“城外有人叫戰!”
“不是說掛免戰牌麼?那個,還是趙雲?”
“不,是一位陌生將軍,騎着一匹黑馬,手拿一把大刀。”
“什麼?就一個小將軍居然也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打擊打擊他們的威風,他還當我們範縣無人。哼,欺人太甚了!這次就由末將出城教訓教訓他!”
旁邊走出來的將軍張橫。一張黑臉膛,開胸露腹,毛髮皆豎,曾在趙雲手上僥倖逃生三次,算得上是位悍將。
“如此小將,如何能讓將軍親自出馬,不如就交給末將吧!”
旁邊閃出一個手持巨斧的矮胖子,一臉橫肉,腰圍粗壯。將軍姓秦,名馬。
他這話一出,又閃出七八條將軍,紛紛要求出戰。
程昱本待不準,但連日來士氣的確太過低靡了,讓他們出去鍛鍊鍛鍊也好。眉頭一擡,笑了起來,手一招:“各位出戰儘量小心,不可戀戰。”
“諾!”
衆人領了命令,也就橫着身子,摔着膀子,點齊了人馬,打開城門來戰。
城外,潘璋手握着刀,皺着眉道:“喲,想不到我潘璋如此魅力,居然引得蛇鼠一窩都出了洞。怎樣,你們到底誰先上啊?”
潘璋身後,將士們咂舌:“喲,這世道太他媽不是人了,趙將軍挑戰沒人,潘將軍一出馬,居然城裡將軍搶着出來。果真應了那句,弱肉強食。將軍,不如趁着現在你殺出去,管保能嚇得這幫小子心驚肉跳,戰都不敢戰就原地退回了。”
趙雲淡淡的道:“可千萬別小看了潘璋將軍,對付這些人他一個人就足夠了。我想他也不想讓我們插手,我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場上。
“你們誰先來呀,商量好了沒有?”
潘璋實在無語了,這夥人居然爭着先後,吵了起來。
“我先來!”
張橫眼睛四掃,叫道:“再怎麼說,本將軍在範縣除了程昱大人,我也是武官當中的第一把手。你們咋的,好不容易揀着個軟的,還要跟我搶啊!”
“這個……”
衆人無語,他要這麼耍賴,還有什麼辦法?
張橫掂了掂手中砍刀,正要拍馬。只聽耳邊簌的一聲,眼前一條黑影先他一步飛奔戰場:“請張將軍爲我等壓陣,這種小貨色我來對付!”
衝出去的乃是手持巨斧的秦馬,張橫臉都氣歪了,旁邊趕緊勸道:“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
秦馬飛奔而出,看看雙方三丈距離,秦馬勒住飛馬,雷聲叫道:“吾乃範縣程昱大人手下上將秦馬,吾從來不殺無名小將,你,快快報上名來!”
潘璋鼻子一哼:“秦馬?什麼狗屁馬不馬的,聽好了。吾乃潘璋。你死後到閻王那裡就報上本將軍的名諱!”
秦馬微微一愣。眼前灰塵頓起,一條人影直撲而來。
“呀!”
秦馬轟然舉起巨斧,扯動繮繩,躍馬上去。砰然一聲。兩件兵器相交,各自扯馬退後。潘璋笑道:“將軍倒是一身好蠻的氣力,只可惜啦!”
“可惜什麼!”
秦馬還想去問。刷刷刷三刀,朝着他上中下三路砍來。秦馬舉着巨斧,揮汗如雨的應對着,勉強接住了:“你這廝,剛纔說什麼!”潘璋嘻嘻一笑:“剛纔是給你熱身的。看招!”秦馬只擡起頭來,腦門上轟然一聲,刀光如雪般飄下。咚!巨斧無力丟落馬來,將軍秦馬翻身落馬,砸起一團灰塵。
“呃!”
看着潘璋駐馬不走,對面將軍都是微微一愣。
如果沒有數錯,秦馬居然在他手上只不過走了九合。就連十合都沒到啊。
想不到這廝也是個厲害的人物。
但眼看着秦馬就落在潘璋馬下,居然沒有一個敢衝過去將他屍體搶回來的。潘璋看了看。笑道:“還有誰要來?”
趙雲在身後一見,哈哈大笑:“我沒看錯吧!來呀,將賊人屍首拿來!”
衆人氣都焉了,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哪敢再出去送死,只好齊把眼光來看張橫。
張橫摸着手裡的大刀,吞了吞口水,終於英雄了一回:“我打不過,大夥可得給我上啊。”
“知道。”
“明白。”
“大哥放心上路吧!”
在衆人的安慰下,張橫鼓足勇氣,扯馬上去,大聲喝道:“呔!將地上將軍屍首留下!”
潘璋卻是撩起刀來,直接衝上去,叫道:“要他也可以,除非拿你自己的來換!”
這當兒,身後的士兵也已將賊將屍首搶了回去。
張橫大怒,哇哇大叫,拔出刀來。刷刷刷,照給潘璋一頓亂砍。看似毫無章法,其實卻密不透風,潘璋一時倒也難以找到破綻。兩人只在城下戰了三十回合以上,仍是不能分出勝負。潘璋也是暗暗佩服,想怪不得他能在趙雲手上逃生,的確不是簡單的貨色。本有輕視之心,也立即收了回去。他一面戰着,一面大聲吆喝,一驚一乍,倒是把張橫嚇了許多次。
秦馬之死已經先入爲主,張橫迫於無奈這才衝殺上來,其實心裡已經沒有了拼死鬥狠之心。三十多回合下來,雖然沒有敗下的跡象,但他心裡卻虛了,加上他不停的在耳邊鬼哭狼嚎,把他嚇得額頭冒汗,精神也就恍惚了起來。如此,再打個五六合,他也就漸漸落了下風。一但處於下風,膽子也就更加小了。看到地上的一灘血,想到秦馬的死,張橫再不敢戀戰,唬着機會,向後就跑,一面喊道:“大夥兒齊上!”
眼見對方數十騎馬齊出,潘璋嘿嘿一笑,仍是毫不畏懼,扯馬衝上。後面,趙雲立即擊鼓,傳令衝殺。城上見到敵軍殺上,也就鳴金,讓自己人馬入了城,扯了吊橋。
趙雲哈哈笑道:“今日將軍殺賊將一名,立大功一件,讓賊軍從此知道將軍威名。走,晚上我爲將軍慶賀。”
東阿城牆,雲梯從着各個方向豎起,人馬螻蟻一般的一個接一個爬上。爬向城頭。
“啊啊!”
曹純全身浴血,手捧着刀,不停的砍。手指,手腕,手臂,一截截的被砍下,掃落。他衝上前去,正好有一個劉軍爬了上來,正用大刀砍斷了一支長槍,大吼着亂衝亂殺。曹純一個箭步,舉起刀子,噗的一聲,一彪鮮血飛濺。再起一腳,那人連着屍體都被踢到城下。後面還有人衝上,曹純如瘋了似的,亦是迎着他們,揮刀如呱呱的切菜,很快就殺到了城垛。
城下衝上來的士兵,正是從這雲梯上翻進來的。他大叫着,揮刀亂砧。突然雙臂一沉,兩手抓住梯子,咬碎牙齒,大喝一聲,使盡了平生力氣,往前一推。梯子上噗噗噗立即如落了一陣細雨,人都從上面被丟下,慘叫聲迭連不斷。噗,梯子被推倒,重新躺在了原來的護城河位置。
曹純殺紅了眼,又復衝向他處。這時,被他一個將士攔腰抱住,對着他耳朵大聲吼道:“將軍,賊軍已經從右面殺上城來了,不時就要打開城門了。將軍,東阿已經完了!請將軍速速撤退!”
“不!”
曹純這次是真的不想再跑了,有多少部下全部完蛋了,就連高幹也被劉備打跑了,他還能希翼什麼呢!能跑到哪裡去!
“什麼?”
部下們眼見大勢已去,紛紛團結在曹純身邊,希望保護着曹純從圍內突出。突然又聽到曹純不跑了,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將軍,沒有時間了,賊人殺上城來了!”
曹純咬了咬呀,看着自己滿身刀創,一身鮮血,根本就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不由悽慘而笑:“既無完膚,何懼再戰!”
城頭,終於衝上第一批將士,當先一將虎頭盔,銀槍。
“馬超!”
曹純雙眼欲裂:“你這個降將!”
馬超其實是在得到曹操死後才投降劉備的,也算不得降將。但馬超曾爲曹操辦事,如今又爲劉備手上大將,自然不能放進曹純眼裡。曹純見他,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喊一聲,舉刀衝殺上去。
馬超也瞧見了他,鼻子裡哼哼一聲,舉着槍,步子如飛般,亦是大吼着,舉槍攢去。
致歉:前所寫地名“癝丘”當爲“廩(lin,三聲)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