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這話是把劉備往絕路上逼呢,把前景給他挑明瞭,看他會怎麼選擇。
而正當劉備處於選擇的節骨眼上,法正也跟了出來,道:“其實依正之見,若要與劉璋翻臉,也不必急於今天。”
方紹等俱是一驚,劉備卻是面露喜色,忙道:“孝直何出此言啊?”
法正笑道:“方纔聽劉璋講,他打算在涪城多住幾日,要好好的跟主公敘敘同宗之誼,這也就是說,我們以後還有的是下手的機會。而且劉璋還稱要把帶來的兩萬兵馬一同交給主公,主公便可趁着這段時間,收買將士之心,將這兩萬兵馬收歸己有。到時合我荊州之後,三萬人馬在手,手中又握有劉璋這人質,便將不怕那些頑逆不化之徒,益州自可穩穩取得。”
雖然不知法正爲何忽然改變了主意,但他的話倒也不無道理,這劉璋雖乃一益之主,但益州各地不服者不在少數,如那巴西太守龐羲便處於半獨立狀態,而震懾這等不歸順之徒,必當使用武力,在未能整編收服益州本地軍隊之前,僅以荊州帶來的一萬人馬顯然有點不夠用。而劉璋這麼大方的送上兩萬人馬,自然是不要白不要了。
劉備這下可算找到了理由,馬上道:“孝直所言極是,咱們手中兵馬不足,穩妥起見還是暫緩動手纔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龐統與方紹雖心有不悅,但也無話可說,只得依着劉備暫停綁架劉璋的計劃。
於是劉備便先行回到帳中,方紹等人又是一個接一個進去,本來他們這般出出進進的,稍有點警覺的人都會感覺到不對勁之處,不過劉璋這個時候喝得只剩下三分醒,當然不會有所察覺。
當天的酒宴直至深夜才結束,當晚劉璋喝得爛醉如泥,甚至放心的在他這位同宗的營中過了夜,由此可見這劉璋對年長他二十多歲的這位兄弟是何等的放心。
在接下來的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兩位大老闆每天都是你請完我來我請你,在此期間,劉璋還上表朝廷,推劉備爲行大司馬,領司隸校尉,而劉備則禮尚往來,推劉璋爲鎮西大將軍,領益州牧如故。
這個時候的劉璋,真恨不得把老婆都送給劉備,除了給劉備補充了兩萬人的軍隊之後,還撥了米二十萬斛,戰馬千匹,車千乘,綾羅綢緞更是不計其數。
要知道益州地處山地,戰馬對益州來說是稀缺的戰略資源,劉璋這麼多年經營益州,也就湊了不到四千匹戰馬,這回一下子送給劉備一半,可見他這回對劉備是真的下了血本,真把劉備當成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黑社會小哥了。
劉璋的一番盛情,劉備客氣之後當然是照單全收,戰馬戰車統統裝備給自己的荊州軍,綾羅綢緞則用來收買那些新編的兩萬益州兵,於是,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兩萬益州兵無不稱讚劉皇叔的仁義,個個恨不能早點在皇叔手底下打工。
當兩個姓劉的兄弟在成都平原上享樂之時,通往潼關的平坦大道上,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也正浩浩蕩蕩的緩緩西行。
這支由曹操親自率領的大軍,自鄴城出發,先是南渡黃河進入陳留,接着又一路西進進入洛陽,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慢吞吞的抵達潼關一線。
曹操用兵向來極其注重機動性,無論是當年徐州攻劉備之戰,還是前幾年的攻荊州之戰,都是以極快的機動性大軍壓境,對敵人進行猝不及防的打擊。
而這一次,十萬關中軍造反,潼關一線的曹仁軍苦苦支撐了三月有餘,幾次向鄴城告急,而曹操直到七月才從鄴城發兵,又像遊山玩水般在路上耗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抵達潼關,這般反常的舉動,令隨軍的文武都感到頗爲不解。
大軍總算抵達潼關,大軍在潼關東北面下寨,與南面先到的曹仁營形成南北聲援之勢。
傍晚時分,安營已畢,隨軍的荀攸卻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疑惑,連夜前來密見曹操,開門見山的便道:“丞相,攸心中存有疑惑已久,不知當講不當講?”
正在讀書的曹操放下手中的竹簡,往榻上一靠,撫須笑道:“公達是不是想問,孤爲何選了一條繞遠的路來攻潼關,而且還不顧潼關形勢緊張,走了整整一個月的路。”
荀攸神色一震,驚道:“原來丞相是故意這麼做的呀!攸正是爲此事疑惑,按常理,如從鄴城進關中,走河東從蒲阪津西渡黃河纔是近路,丞相卻爲何選了南渡黃河再西進潼關這條大遠路,攸深爲不解。”
曹操面露得意之色,道:“走河東路近,孤豈會不知。但是孤之大軍若走河東,關中諸賊聞之,必然以重兵守諸渡口,則孤軍想西渡黃河入關中未必能如願也。所以,爲了矇騙馬韓二人,孤才故意繞道走潼關,使賊衆以爲孤要強攻潼關而輕視河東。如此的話,孤只需趁賊河西之虛,暗派一將他們北上河東,由蒲阪津偷渡黃河,到時則賊雖衆,卻無法阻止我大軍順利進入關中了。”
原來曹操深謀遠慮,早在出兵之前便已打定了聲東擊西的計劃。
荀攸對曹操是由衷的佩服,眼前這個曹丞相,顯然已從赤壁之敗中清醒過來,一改昔日的目中無人,又回到了那個智謀過人,深思熟慮的曹操。
荀攸聲表佩服之餘,不禁又問道:“那丞相爲何又故意放慢行軍速度,使我潼關之軍屢處險境。”
曹操傲然道:“西涼之賊,大大小小軍閥無數,今日滅之,明日復起,孤之所以拖這麼久,就是給他們足夠的時間,統統的聚集於潼關,到時候孤便可一舉滅之,如此便省了許多力氣。”
曹操口氣不小,打算一鼓作氣將關中諸侯一口吃掉,看其神態語氣倒是十分的胸有成竹。
荀攸卻又怕他犯了赤壁時自大的舊病,忙道:“關中反賊多是平庸之輩,唯那馬超堪比當年呂布之雄,丞相雖穩操勝劵,但也不可太過輕視此人。”
曹操冷笑一聲,道:“孤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呂布那樣的對手了,公達這時提起,孤倒有點想念那個三姓家奴了。至於這個馬超嘛,是否真的能讓孤打起對付呂布時的精神,且等明天先打一仗再做定評吧。”
曹操根本沒打算在潼關與關中軍進行決戰,但如果一戰不打,閉寨不出的話,又容易引起敵人的疑心,所以他打算打幾場小規模的試探戰,一來分散敵人對河東的注意力,二來也順便摸一下關中軍的作戰方式。
不過,出乎曹操意料的是,就在他大軍到達的第二天,馬超就帶率領萬餘人馬出關挑戰,並下了戰書要與曹操決一死戰。
這可是對他赤裸裸的挑釁啊,自官渡之戰後,哪一路諸侯對他不是聞風喪膽,而這位傳說中的西涼野人竟然敢這般囂張的主動來挑戰,曹操決定給他點顏色瞧瞧。
於是,次日天明,兩萬多曹軍開出營寨,在潼關前的寬闊地勢結成大陣,前陣戟兵,後陣弓手,兩翼則是虎豹鐵騎,標準的曹氏步騎軍陣。
雖然西涼以騎兵聞名,當年的董卓鐵騎更是肆虐關洛,但久經戰火考驗的曹家軍早已不爲所畏。曹操自信他精銳的步兵能夠抵擋住西涼騎兵的衝擊,然後,他那比西涼騎兵還要精銳的虎豹騎突然從兩翼衝出,馬超小兒必然就潰不成軍的逃回潼關,一場大勝就這樣輕易結束。
不過,曹仁事先曾派人稟告曹操,說這西涼軍團與董卓軍完全不同,讓曹操務必小心。
當時曹操沒怎麼在意,而今天,當他親眼見到馬超和他的這支西涼軍團時,方纔感覺到敵人似乎並非他想象的那麼容易對付。
晨霧散盡,映入曹操眼簾的,並非是想象中的鐵騎兵團,而是數十個龐大的步兵結成的魚鱗盾陣。這些西涼步卒手中所持的盾牌,近有一人多高,層層疊疊密不透風,數十個盾陣向前徐徐前進,直如一道鐵壁橫推而來。
如此軍陣,曹軍從上到下還都是第一次見到,無不驚奇錯愕,就連曹操也爲之震撼。
眼見敵方盾陣穩穩的推來,很快便進入弓箭的射程,於是曹操急令弓箭手放箭。
兩千餘精銳的弓手彎弓搭箭,鼓聲響處,密集的箭雨劃過一道道弧線,雨點般傾向敵陣。
然而,馬超軍團所用這盾牌,不但高大,而且極厚,這般普通的弓箭,根本無法洞穿,傾瀉而下的箭雨擊在盾上,叮叮鐺鐺的紛紛被彈落,幾乎沒有給敵方造成任何損失。
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發生,即使是精銳的曹軍戰士,眼見這般堅不可摧的敵人,軍心也開始動搖了。
眼見弓箭無效,敵方步步逼近,曹操一聲令下,本方步兵大陣也開始向前推進,他是想借助人數上的優勢,以肉博戰沖垮敵方的盾陣。
就在兩軍相距不出五十步時,敵方盾陣忽然向兩邊分開,轉眼間從後邊衝出數千騎兵,如風一般衝向曹軍。
“哼,果然是將騎兵藏在盾陣之後,馬超小兒,你以爲孤會上你的當嗎。”
曹操早有所料,鼓令聲一變,步兵陣就此止步,戟矛等長兵器往陣前一橫,準備迎接西涼騎兵的衝擊。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西涼騎兵並未如尋常騎兵一樣依靠強大沖擊力發動攻擊,當他們在距曹軍步陣十餘步時,猛然間勒轉馬蹄,從曹軍陣前掠過,順勢將手中的兵器投出。
而他們投擲出來的並不是槍矛,而是一根根細長的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