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病纏身,氣憤填胸之下,周瑜血氣上涌,當場便口吐鮮血。
阿福大驚失色,衝上前去將搖搖欲墜的周瑜扶住,惶恐的叫道:“將軍!你別太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啊。”
周瑜氣喘不止,彷彿有無盡的憤氣要從腔中噴發而出,幾口鮮血吐罷,又是大咳起來,咳得是聲嘶力竭,幾乎將整個肺都要咳出來一般。
阿福嚇得又是喊大夫,又是給周瑜捶背。
吐了半天血,周瑜胸中的悶氣似乎是順了一些,搖手示意阿福不要去驚動旁人,只命他取水來漱過口,又吞下幾杯熱茶暖了暖肺,蒼白如紙的臉上才漸漸又起些血色。
“將軍,還是叫大夫來瞧瞧吧,你這都吐了血呀。”阿福仍是憂心忡忡。
周瑜卻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道:“我自己的傷我自己清楚,你不用多管,去把龐士元給我請來。”
阿福素知他家周郎脾氣,心知再勸也沒有用,只得搖頭嘆氣的離了去。
過不多時,外面來報,說是龐統前來,周瑜忙叫傳入。
睡眼惺忪的龐統入內之時,周瑜已強忍着身體上的苦楚,勉強的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見着龐統之後,便是抱怨道:“士元,看來你的計策無用啊,吳侯不但是將南郡借給了劉備,就連南四郡也一併給了。”
“不會吧,怎麼可能呢,周都督是在說笑吧。”龐統並未顯得有多驚訝,似乎他對自己的計策很是自信,進而認爲周瑜是在跟他開玩笑。
周瑜冷冷道:“龐功曹以爲,你以爲我這麼晚將你喚來,只是無聊到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龐統的表情這才稍稍有些改變,但他依然是淡定自若,道:“統讓都督上書給吳侯,請他軟禁劉備,不知都督是怎麼跟吳侯說的。”
周瑜也不隱瞞,便將自己給孫權的那封信如實的複述了一遍。
龐統聽罷之後卻連連搖頭,抱怨道:“都督你聰明一世,怎麼在這般關鍵的時候卻犯了糊塗呢,你這哪裡是在離間劉備與吳侯,分明是在自取其禍呀。”
周瑜一時茫然,聽他反是責怪自己,便不悅道:“我是依士元之計才上的這封密信,怎的就成了我犯糊塗。”
龐統嘆道:“都督呀,你這密信前邊的話,可謂字字如針,直戳劉備的要害。可是偏偏最後卻要加上一句‘徐吞劉備舊衆’,不是犯糊塗又是什麼,唉——”
龐統又是嘆息是惋惜,周瑜愣怔了好一會,猛然間省悟,不禁拍案自責:“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節呢,吳侯定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呀。士元,事到如今,可有何良策能挽回局面嗎?”
龐統扁着嘴搖了搖頭,道:“如果都督是指坐視劉備把都督攆出江陵,看着他收取南四郡威風八面這件事,那確實是沒辦法了。”
“怎會這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周瑜怨怒交加,不住的拍擊打案几。
周瑜在那裡痛不欲生,龐統卻又露出那種古怪的,甚至是有點猥瑣的笑,彷彿在看一個淘氣孩痛耍小脾氣一樣。
過了片刻,他似乎是看夠了,便摸着短鬍子,不緊不慢道:“都督也不必如此,至少目前南郡還在都督手裡,都督若是想絕處縫生,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周瑜驚喜不已,急道:“先生有何良策?”
龐統湊上近前,用低沉的口氣說道:“都督的之才,可比韓信,韓信最後是什麼下場,都督應該很清楚。而都督手握南郡,帳下將士歸心用命,何不一不做二不休,乾脆——”
龐統並未把話說盡,“乾脆”二字之後卻是一頓,詭笑道:“下面該怎麼做,我就不說了,都督你懂的。”
用不着說盡,以周瑜的知慧,他又豈會聽不懂呢,姓龐的這是叫他造反自立啊!
周瑜心頭一震,微沉頓了那麼一刻,表情漸漸變得平靜下來,微微而笑,擺手道:“瑜自有主張,這麼晚打攪先生了,先生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瑜這般的神態語氣,彷彿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龐統知他還是拒絕了自己的提議,只能搖頭暗歎,就此告辭而去。
龐統走後,周瑜深出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你這是想把我往火坑裡推呀,這種膽大包天的計謀也敢出,還真是個敢行險的角色。不行,我不能聽他的,也不可坐以待斃,我得親自去見一趟吳侯。”
於是,周瑜打定了主意,次日便起程前往丹徒爲自己“伸冤”。
孫權這邊前腳剛剛打發走劉備,這邊馬上又迎來了周瑜,他料想周瑜必是爲了南郡之事而來,不過他對此早已有所準備,當天便是在軍府中設下酒宴,熱情的爲這位立下赫赫戰功的大都督接風。
席間,孫權絕口不提借南郡之事,只是不斷的敬周瑜酒,不斷的在諸臣面前大讚特贊周瑜的功勞,不斷的表現出自己對周瑜的信任與關愛。
周瑜卻是心懷怨氣,沒心情演這場君臣和諧的假戲,幾巡酒過後,便忍不住直言道:“主公,瑜爲孫氏盡忠,區區微末之功不值一提。但南郡乃是我江東將士浴血奮戰才得來,主公就這般將之拱手借於劉備,實令將士們十分寒心,瑜亦是十分不解。”
周瑜發彪了,孫權也不慌張,呵呵笑道:“孤也是權衡再三才有此決定的,此事乃是子敬一力主張,其中之利害,便由子敬說與公瑾吧。”
孫權很不厚道的將包袱扔給了魯肅,周瑜望向對面的魯肅,目光中帶着一絲嘲諷。
魯肅則是一臉的坦然,當下便平平淡淡的將之前的那套理論又重複了一遍。
魯肅發過言後,孫權又趕緊補充道:“子敬以大局爲念,子布等諸公也都是贊同的,所以孤再三考慮之下,才做出了這般決定,望公瑾還能體諒孤的良苦用心。”
周瑜耐着性子聽過了他們理由充分的解釋,忽然間卻笑了,道:“既是爲大局設想,主公的決定,瑜自然是擁護的。瑜自番來見主公,其實也並非爲了此事,剛纔只不過是順口問一問而已。”
孫權見周瑜這麼輕鬆的就被說服了,心裡邊長鬆了口氣,便隨口問道:“那公瑾又是爲了何事而來?”
周瑜淡淡道:“瑜想請主公準我帶兵前取爲主公攻取益州,而後結交馬超,進取襄陽,再與曹賊決一死戰。”
周瑜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