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縣。
徐晃已經被困整整一月。
從汝南而出數萬士兵,已經只剩七八千不到,而且大多是傷殘老弱,沒有多少戰鬥力可言。
軍中糧草已經所剩無幾,士兵們大都是有上一頓沒有下一頓。本來生龍活虎的精良士兵,現在都臘黃着臉,餓的有氣無力,就連舉槍迎刀,都感覺的那麼困難。
長平縣城又小又破,城池久不經修,四周城牆斷垣裂痕到處可見。城池上稀疏可見的“徐”字旗幟隨風飄揚,與城下四面八方密密碼碼的曹軍相比,顯的寒磣許多。
曹軍已經數度攻上城池,只不過每到最後關頭,徐晃帶領士兵拼命堵塞殺敵,用自己鮮血與生命,擋住敵軍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這才堪堪保住城池沒有被攻陷,讓自己與士兵有芶喘的機會。但徐晃深深的明白這一點,這一次頂住曹軍的進攻,但卻不一定能頂住曹軍下一波的進攻。在沒有援兵,而且身陷虎口這樣的惡劣環境下,想保住生路,突突重圍是唯一選擇。
經過這段艱難日子的磨練,徐晃越發顯的卓越不羣。本來就嚴毅堅強的臉上,越發變的鐵血練達,只是那一道如濃墨劃過的雙眉裡,略略帶着一絲擔憂與困惑。此時他正臨襟而做,一手頂着下巴,佈滿紅色血絲的雙眼目不轉睜盯着窗外空闊的天空,一臉沉思。這樣僵化的表情已經很久了,外面不知何時擂起的戰鼓,吹響豎銳的號角,就連一個腳步踉蹌,一臉驚慌的將士如何進入帳中徐晃也不知曉。
那將士顯然有緊急軍情要稟報,帷外四名徐晃的侍兵也沒有擋住他驚惶的步伐。
徐晃仍然入定,就如老僧坐禪,好像外面的天塌下來,也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王忠一臉慌慌張張的表情看着還在那裡沉思徐晃。不由把聲音提高許多,大聲道:“將軍,曹軍集中精兵強將,現在猛攻西城,眼看將士們就要支持不住了。現在如何是好?”
徐晃仍是沉默不語。
王忠氣急,空有滿腔熱血卻無處飛灑,表情不由有些埋怨道:“將軍,你倒是說句話。起碼也許屬下們知道現在應該如何做啊?”
到這個時候,徐晃才緩緩地回過頭來,一雙犀利的眼睛變的格外的堅定。
就連跟隨徐晃的多年的王忠,心神也爲之一凝,因爲他知道,徐晃有了這樣的表情,那就說明他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而這個決定,足已改現在地任何形式。
徐晃緩緩的站了起來,高大威猛的虎軀越發顯的雄偉挺拔。他看了看一臉凝重的王忠。淡然一笑,緩緩道:“王忠,你跟隨本將軍多久了?”
王忠略稍一思。馬上道:“屬下跟隨將軍已有七八年頭了。”
徐晃輕輕頭點,劍眉舒展不少,臉上堅硬表情也輕柔許多,他淡淡道:“這些年來,你跟隨本將軍也吃了不少苦,無論陣前敵後,從無怨言。你的一片忠誠,本將軍自己放在心裡。”
王忠臉色一片微熱,接着馬上爲自己剛纔的想法而變的羞愧。
徐晃接着道:“如今生死存亡關頭,本將軍只想要你的一句話。你給還是不給?”
王忠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聲音卻如鐵石一樣有力道:“將軍要什麼,屬下就做什麼,就算上刀山,下油鍋,如果王忠皺一下眉頭,那就不是好漢。”
徐晃忽然大力聲喝道:“好果然是條漢子,我現在馬上要你去做一件事情,而這事情關係着我軍生命存亡。我只許你成功,不許失敗。你有沒有信心完成?”
王忠只感覺到心中熱血一片沸騰,人生最重要地是什麼?是信任,是碰到一個好伯樂。無疑王忠就感覺到徐晃地信任,他忽然單膝着地,右手拳緊緊頂在地上,擡起那殺氣騰騰的臉,雙眼射出前所未有熾熱光芒,大聲道:“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徐晃大喝一聲道:“好。現城外曹兵攻城,根本出路在於今夜子時,我帶領一千士兵從東城突圍而出,吸引敵軍重點兵力,而你在丑時之際,另領城中所有兵力,趁敵軍重心被我吸引之際,從南門衝殺而出,務必帶領城中大半士兵以上士兵安全返回江東。”
王忠虎軀巨震,失聲道:“將軍……”
徐晃伸手一擡,霸道的阻止王忠想說地話,以無可抗拒的言氣道:“你不用在說,如若沒有本將軍親自披掛上陣,要本吸引不了曹令他們,而你們也無法成功突圍而出。”
王忠激動的大聲爭執道:“不,吸引敵軍的任務就交於屬下,將軍從南門而去……”
“王忠……”徐晃忽然大聲厲喝道。
王忠只感覺到全身上下不停的激烈顫抖,虎目慢慢噙滿淚水。
徐晃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中的激動,緩緩道:“我意已決,你無須多言,待到你平安回到秣陵之時,記的和主公說一聲,徐晃愧對主公,雖然調離了曹令部隊,但卻無法將從汝南而出的數萬將士平安帶回安鄉……”
“將軍……”王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感傷,熱淚滾了一下來。
徐晃淡然一笑,上前扶起王忠,安慰道:“男兒流血不流淚,十八年後,徐晃我還是好漢一條。你千萬要記的,今晚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不要衝動,待到丑時,從西門而出。”
王忠已經不知說什麼,只是紅着雙眼看着徐晃,只感覺徐晃地身軀如此的模糊高大。
徐晃頓了頓,徐晃忽然拍了拍手掌,大喝道:“來人。”
“在。”門口侍兵應聲而入。顯然他們也聽到徐晃的話,臉上滿是激動不安的表情,一兩個侍衛臉上還帶着淡淡的淚痕。
徐晃一目瞭然,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道:“拿酒來。”
侍兵顯然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徐晃皺了一下眉頭,叱聲道:“叫你拿酒來你沒有聽到?”
侍兵雖然滿臉委屈。但還是出去拿酒。
王忠極其吃驚道:“將軍,現在西城極爲吃緊,你還有心情在這裡小酌?”
徐晃頗爲自豪道:“晃自行軍以來,一身清節,極爲自律,平日都是滴酒不粘,至今從未嘗過醉酒滋味,細細想來。此爲人生一大憾,今日剛好有汝陪我,來來來,不用客氣,我們一起喝酒。”
王忠只差一點跳起來,剛想推脫,徐晃不爽道:“汝等放心,早在今日我早已料曹兵必會前來攻城,所以有所準備。西城吃緊,只不過暫時。加上曹令還在還不敢下大血本拼我一命。所以長平暫可無憂。”
王忠將信將疑看着徐晃。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信兵進來,他喜出望外對徐晃道:“將軍。曹軍已從西城退兵了。”
王忠驚訝無比的看着徐晃,心裡滿是敬佩之意。
徐晃付之一笑,然後用力拍了拍王忠的肩膀,豪爽道:“來來兄弟,主公當日曾有一句笑言:今招有酒今招醉,明日愁來明日擋,現我們把酒言歡,其它的事情都先放在一邊,不用顧忌什麼。”
王忠雖然滿臉愁容,但還是被徐晃廣闊的胸襟所折服。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正是徐晃地寫照。王忠索性也把心事拋在腦後,開始與徐晃豪飲。
夜晚,長平城經過白天地濤天鼓之後,分外顯的特別安寧。
碩大的星星,輕輕的掛在上空,偷偷的窺視大地。安靜的土,送着陣陣清涼晚風,讓白天疲憊的人兒睡的更加沉穩。
夜。如此地幽靜美妙。
但,對於長平城中那些士兵來說,卻顯的那麼格特的激情飛揚。
徐晃已經穿上他那身重厚鎧甲,只有炯炯眼睛還裸落在外面。徐晃手裡提着一把重達數十斤的開山戰斧,整個散出一股蕭瑟的殺氣。一匹與他體型相匹配的高壯北馬,有些焦燥的輕聲噝鳴着。徐晃略微用力的捉住繮繩,看了眼下黑壓壓的一羣士兵,安靜沒有一絲喧鬧,不由低喝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所有士兵把胸膛挺的筆直,手中地兵器在月光撫摸下,不時閃耀着詭異地光芒。如果不是怕驚動城外的敵人,相信所有人都會齊聲高吼。
徐晃再一次低喝道:“這一次,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跟隨本將軍出城地十個只怕沒有一個能生還。但是,本將軍還是要認真的再問你們一次,你們有必死的信念嗎?”
校場裡的士兵沒有一個回話,只有徐晃那低沉而又飛揚的聲音在空中傳播。
徐晃沉聲道:“好了,那些爲了別的兄弟能安然回到家鄉,那些想爲囂張的敵軍付出慘重代價的將士,準備好你們的刀與劍,帶上你們英勇矯健的英態,馬上開始隨本將軍出城。還有那些心有顧忌地,本將軍並不免費你們,願意出來的,馬上隨本將軍殺出城去。”
徐晃左手戰斧一舉,右手繮繩一抖,“津津”一聲馬匹長嘶劃破夜空的寧靜,鐵馬踏地,四蹄狂奔,如輕雷的驟響,大地輕輕顫動,徐晃就如他的言行,一馬當行。
不遠處的城門下,馬上打開城門,放下調橋。
徐晃身後的一千士兵想也沒有想,便隨着他堅定不移的腿步,果斷的跟了上去。
也許曹兵太過大意,並沒有相屋徐晃會忽然發難準備突圍,警戒大不如前,竟然讓徐晃帶領着士兵沿城向南行了大約數裡之後,纔有曹兵發覺江東軍已經偷出城,準備開始突圍。
一時之間,整個長平縣四周在一次響起震天大鼓,戰解地號角吹遍滿山遍野。
而在曹營裡,早已人聲鼎沸,一校校人馬,一枚枚軍隊,開始被頻頻調動。
寧靜的夏夜,彷彿忽然被打破窟窿,變的急燥不安起來。
曹兵從東面趕來一枚人馬,截住徐晃前進之路;從西面追來一枚人馬,堵住他的退路,而從南面兩側緊急調來的兩校刀手,開始慢慢形成包圍圈。
徐晃根本不想說什麼,只是把手一揮,一千士兵在夜裡有如幽魂,快速無比的衝上去。
“殺啊”。夜空中忽然爆發震耳欲聾的殺喊聲。接着便兵器四處相接的金戈鐵馬聲。
徐晃一馬當先,身上沉重盔甲並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反而讓人越發感覺到他的輕盈。
“擋我者死。”徐晃高呼一聲,開山斧以泰山壓頂之式疾裂而出。
擋在前面的曹兵果然如他所言,馬上活生生的被劈成兩半,鮮血在夜空灑落。
“殺啊。”隨徐晃出城的一千士兵,自知今夜突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每一個抱着拿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的心裡,玩命的與敵軍周旋。
“徐晃在此,誰敢與我一決死戰。”徐晃催馬前衝,朝着前方密密碼碼,人頭涌涌的地方大喝一聲,聲如洪鐘,在夜色中傳出老遠。擋在前面的幾個士兵一聽是徐晃,馬上嚇的閃開一條通路,讓他疾風而過。
而在諾大的曹營之中,既然沒有一個人敢堂堂應戰。
“哈哈哈。”徐晃放聲狂笑,視曹軍如無物。
徐晃開山斧下,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腥,他此就像一個屠夫,只想嗜血。
曹將鬥櫛自負武力,欲與徐晃一決高下。
徐晃冷哼一聲,亂軍之中錯馬相交,一斧劈其馬下,敵軍皆畏。
徐晃眼見敵軍快要成圍,果斷大喝道:“所有將士,牢牢跟隨着本將軍,無論上山下海,前面有多麼危險困難,本將軍頭一個爲你們嘗試。”
徐晃的激勵聲,讓所有士兵戰意濤天,當一個將軍願意爲你們擋起大部的責任之後,你們還想要求什麼?士兵們本來有些瀉掉的心氣,再一次緊密團結在一起,每個人共下一心,無論如何是否成行,自己絕不能弱了徐晃的威名。而破釜沉丹,背水一戰,所激發的能量無窮無盡,就算曹兵勢再大,也不可能一時間內耐何江東軍。
徐晃催馬,大斧應聲而起,破空中又一聲慘裂的巨響叫聲。
“林將軍。”曹陣中響起幾聲驚呼聲,顯然又一名曹將成爲徐晃的斧下亡魂。
徐晃長笑數聲,健馬飛躍,四周無數曹兵都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路線,深怕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