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的清晨,張遼站在下蔡城牆上,雙手扶着城垛,低頭看着城下正往城外開拔的大軍。
城垛上插着的秦軍戰旗無力的垂掛着,沒有風兒的吹拂,它們要顯得沉靜和祥和了許多。
與張遼一樣站在城牆上的秦軍將士們,看着正在出城的軍隊,一個個臉上都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羨慕。
城牆上的秦軍知道,這支由呂布率領,正朝着城外進發的大軍,是要前去尋找曹仁主力廝殺。
曹軍離下蔡越來越近,下蔡城的每一個秦軍,都在渴盼着同曹軍真刀明槍的廝殺。
如果出城的秦軍得勝,曹軍將會退回壽春,守城的秦軍很可能連敵人的模樣都見不着。
城牆上的秦軍將士,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頭天晚上,另一隻軍隊趁着天色最暗的時候離開了下蔡。
知道那件事的秦軍,全都得到了張遼的嚴令,禁止他們向任何人提及。
夜晚出城的軍隊,正是太史慈率領進逼壽春的隊伍。
由於對壽春的進攻是要秘密進行,太史慈不得不率領兩萬兵馬,趁着夜色濃重離開下蔡,鑽進附近的淝陵,沿着山路向壽春進發。
率領兩萬秦軍出城,呂布一路上派出無數斥候,幾乎他每向前行進百餘步,便會有一個在前方刺探軍情的斥候折返回來,向他稟報前方的發現。
如同早先得知的消息一樣,曹仁大軍依然在緩慢行進着,不到午間,就已在下蔡通往壽春的要道上駐紮下來。
爲了避免再被曹軍伏擊,呂布出城前就派出了許多斥候,並且命令這些斥候,一定要探查清楚兩側山巒間可有曹軍伏兵。
自從出城,離曹仁大軍已是越來越近,呂布負責探查兩側山巒的斥候傳回許多消息,始終沒有曹軍在山中設下伏兵的呈稟。
兩側山巒沒有曹軍伏兵,呂布卻是不敢有絲毫大意,率領秦軍前進時,已然是讓刀盾手走在隊伍的兩側,以備萬一被曹軍伏擊,可迅速展開陣型,加以防禦。
呂布大軍朝着曹仁的軍隊推進,曹仁此時卻是率領軍隊在駐紮處擺出陣勢,只等秦軍到來,便就地展開決戰。
從探查秦軍動向的斥候口中,曹仁得知出城的秦軍只有呂布一支,而且秦軍人數只有兩萬,與他的七萬大軍相比,着實是單薄了許多。
“將軍,秦軍來了!”指揮曹軍擺列起陣型,曹仁駐馬立於中軍之中,遠遠的望着秦軍會出現的方向,當他看到地平線盡頭出現一條鮮紅的細線時,他身後的一名親兵擡手朝前一指,對他說了一聲。
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曹仁並沒有言語,直到秦軍最前面的兵士已經顯出輪廓,他才向剛纔說話的親兵說道:“傳令運糧官,務必確保軍糧周全!”
“諾!”曹仁身後的親兵應了一聲,雙腿朝馬腹上一夾,向着大軍擺列出的大陣後方奔去。
“將軍,秦軍來勢洶洶,恐怕不善!”望着前方出現的秦軍,曹仁身旁的一個偏將小聲說道:“不若先攻他一陣,挫挫他們的銳氣!”
“挫秦軍銳氣?”偏將的話音剛落,曹仁就搖了搖頭說道:“壽春一敗,可是被秦軍視爲恥辱,此戰他們必定是上下一心,抱着必死的信念與我軍廝殺。雖說秦軍人少,我軍卻也不可疏忽大意!”
曹仁說話的時候,語氣雖說很是平靜,提議要率軍衝殺的偏將,卻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幾分責怪,於是便不再吭聲,駐馬立於一旁,遠遠的眺望着正越來越近的秦軍。
呂布率領的秦軍,在曹軍的眼中越來越近,秦軍大紅的衣甲,猶如一團團跳竄着的火苗,連接成片就好像一片即將吞噬一切的連綿山火。
望着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的秦軍陣列,曹軍將士們一個個都將手中兵刃攥緊了一些,有些人甚至已是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領着兩萬秦軍,遠遠望見曹軍大陣時,呂布的眼睛眯了一眯。
就是前方這支軍隊,讓他在壽春品嚐到了失敗的滋味,而今再度與這支軍隊遭逢,呂布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徹底將這支軍隊擊潰,報當日壽春戰敗之仇。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當大軍行進到與曹軍主陣相隔不過兩百步的地方,呂布擡起手臂,將戰馬勒住。
跟在他身後的秦軍,將他擡起了手臂,也都紛紛止住了步伐。
這支秦軍,並沒有多少騎兵,所有的騎兵加起來,也不過只有兩千餘人,而且騎兵的作用,是在戰鬥的間隙,找尋到共計曹軍糧草的機會,因此呂布在行軍之時,有意無意的把騎兵擺列到了陣尾。
望着秦軍的陣列,曹仁的嘴角牽起一抹蔑視的笑容,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秦軍步步都爲軍師算計,軍師料定他們攻擊我軍糧草,而今看來,果然不假!”
曹仁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旁的幾個偏將都扭頭看着他,雖說沒人開口詢問,可那幾個偏將的臉上,卻都帶着不解的疑惑。
發覺到偏將們都在看着他,曹仁擡手朝着秦軍主陣一指,對他們說道:“尋常佈陣,爲保騎兵快速,都會將騎兵佈於大陣兩側,可呂布卻是將騎兵排列於陣尾,目的便只會有一個,那就是保存騎兵,以待日後重用!”
“將軍!”曹仁做出這番解釋,大多數偏將雖然還不是十分明白,卻並沒敢多問,只有一個偏將雙手抱拳朝他拱了下說道:“呂布保存騎兵,或許是爲了與我軍廝殺之時,以騎兵爲奇兵,衝擊我軍主陣……”
“不會!”那偏將的話還沒有說完,曹仁就擺了擺手說道:“且不說呂布有沒有那等智慮,即便他有,此時也是斷然不會對我軍主陣有半點覬覦。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軍陣後的糧草!”
“我軍人數多於秦軍,看上去秦軍騎兵只有區區一兩千人,以一兩千人,衝擊人數多於他們數十倍的重步兵。呂布也不是沒有帶過兵,也曉得那是多沒可能!”冷笑了一聲,曹仁對身旁的偏將們說道:“與秦軍廝殺,只須派出比他們多出一倍的兵馬,我軍便可穩住戰局,更多的兵將守住中軍,莫要讓秦軍騎兵突破!”
“諾!”曹仁下達了守住中軍的命令,在場的偏將們全都抱起拳頭,齊齊應了一聲。
率軍與曹軍相向對峙,呂布的臉色一片鐵青。
也曾領軍廝殺過鼠年,呂布自是曉得大陣擺列的講究。
曹仁將大陣展開,兩翼相對薄弱,中軍卻是強的變態,這種大陣,爲的只是防範敵軍衝陣,真的廝殺起來,衝擊力和側翼迂迴的力量卻是不足。
曹軍擺出這樣的陣列,顯然是做出了要和秦軍在此處打上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雖說此次是曹軍攻打下蔡,可曹軍的主要意圖並非佔領下蔡,而是掩藏他們真正的目的。
相對的來說,對於這一戰,秦軍揹負的壓力就要大上許多。
擊破曹軍,在秦軍將士們看來是勢在必行,可呂布卻是曉得,太史慈能不能成功奪取壽春,關鍵就在於他率領的這支秦軍可否將曹軍糧草燒掉。
如果曹軍糧草無虞,太史慈也是沒有藉口讓人假扮成曹軍會壽春籌糧。
壽春守軍雖是不多,可憑着太史慈那區區兩萬人,而且沒有工程器械,想要奪下城池,也是完全沒有可能。
對面曹仁擺出的陣列,擺明了是告訴呂布,曹軍的糧草就在大軍陣後,可若是不擊破中軍,想要將糧草燒掉,那是根本沒有可能。
只是看着曹軍擺列的陣型,呂布就已經曉得,這次他們實行的計劃,雖然沒有泄露出去的可能,可曹軍卻還是早有了防範。
“大陣推進!”凝望着對面的曹軍,呂布終於舉起了手臂,高喊了一聲。
隨着呂布一聲令下,秦軍大陣立刻便向前推進了起來。
走在陣列最前面的,是手持盾牌和朴刀的朴刀兵,在朴刀兵的陣列後,是一隊隊已經將強弩從身後取下的強弩兵。
而整個陣列的最末尾,卻是雙手提着陌刀的陌刀大陣。
秦軍陣列朝前緩慢推進着,與之對峙的曹軍陣列,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曹仁面沉如水,望着秦軍向前推進的陣列,一直等到秦軍推進了三四十步,才喊了聲,左翼推進!
左翼的曹軍,在整個曹軍的序列中最爲薄弱,整個大陣是由大盾兵和長弓兵組成。
得到曹仁命令的曹軍左翼,立刻將陣列展開,擺出了大盾兵與長弓兵混雜的序列。
每兩個大盾兵中間,混雜着一個長弓兵,同樣的,每兩個長弓兵之間,也混雜着一個大盾兵。
這樣的陣列,雖然在列陣防禦的時候會出現些許的空隙,可大盾兵卻是可以爲長弓兵提供遮護,也算得上一種相當有效的對峙陣型。
兩個大陣相向推進,在相距只有七八十步的地方,都停下了腳步。
看着秦軍不斷推進,曹仁的沒有微微的蹙了起來,總覺着這次秦軍的戰法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