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草原一望無際,與之天空相互輝映,就連夜空也好似要比中原的夜空更加純淨。
圓圓的月兒懸於半空之中,偶爾會有一兩片墨色的雲朵,擦過月兒飄過。
每當雲朵飄過,月兒就好似害羞了一般,躲進雲朵之中。不過很快,它便會再次俏皮的露出小臉,向大地上的人們展露笑顏。
洛陽軍的軍營之中,一隻只木架上擺放着火盆,火盆內躥動着的火苗,將附近並不算很寬泛的區域映射的一片通亮。
一兩隻火盆能夠照耀的地方很是有限,可許多火盆相連一線,便能將整座軍營都照射的猶如白晝一般。
跳躍的火光在帳篷外閃爍着,軍營內的一頂帳篷內,被匈奴人擒獲送到洛陽軍來的劉豹,雙手反擰着,身上捆縛着粗長的麻繩,就連想動,也難得能動上一下。
“來人啊!”坐在地上,劉豹扯着嗓門向帳外喊着:“我要出恭,要撒尿!若是再不來人,我可就要尿在帳篷裡了!”
守在帳外的是幾名劉辯特意安排看押劉豹的龍騎衛,聽到劉豹的喊聲,那幾個龍騎衛相互看了一眼,其中倆人撇了撇嘴,卻根本沒人進入帳篷查看。
喊了一會,帳篷內的劉豹喊的累了,咕噥了一句:“孃的,被人擒了,真是連撒尿都是沒了自在。”
就在劉豹嘴裡咕噥着罵孃的時候,他聽到帳外的幾名龍騎衛齊聲向某人招呼了一句:“殿下!”
聽得那幾個龍騎衛招呼,劉豹曉得是劉辯來了。
想起劉辯白天看他的眼神,劉豹小肚子裡憋脹着的尿意,頓時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餘下只是思忖着劉辯到了此處該與他說些什麼,才能求得劉辯給他個痛快。
帳簾掀開,劉辯的身影出現在帳篷外。
扭頭看着站在帳簾處的劉辯,劉豹微微的蹙起眉頭,心內雖是有些懼怕,嘴上卻還是不肯向劉辯討饒。
站在帳簾處,看了劉豹一眼,劉辯跨步進入帳內。
待到隨身護衛劉辯的王柳、王榛也進入帳內,兩名手上捧着托盤的親兵,緊跟着走了進來。
那兩名親兵進入帳內,先是立於一旁,等待着後面的兩個親兵擡了張矮桌進來,這纔將托盤上的物事擺放在矮桌上。
扭頭看了一眼矮桌上擺放着的肉食和兩隻酒罈,劉豹苦笑了一下,擡頭看着站在眼前的劉辯,向劉辯問道:“這算是斷頭飯嗎?”
“算吧!”沒有去看劉豹,視線停留在桌面上的兩壇酒上,劉辯嘴角牽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好似很不經意的向劉豹問了一句:“左賢王打算怎麼死?”
“成了殿下階下之囚,不敢求活!”已經對活下去不抱任何希望的劉豹,輕嘆了一聲,把頭扭向一旁,沒有再看着劉辯說道:“殿下要怎樣,便怎樣吧。即便是將我凌遲碎剮,也只能說是我命裡該有此數。”
“左賢王何時學會說漢人話的?”跪坐在矮桌旁,親手捧起一隻酒罈,將酒罈上的封泥拍開,待到把酒罈放下時,劉辯向劉豹問道:“莫非左賢王也去過中原?”
“匈奴貴族,何人不會說漢人的話!”劉辯與劉豹說話,語氣不像曾經在沙場上做過對手,反倒像是一對認識許久的朋友般,使得劉豹心情平靜了許多,回答劉辯問題時,語調也很是平緩。
“來人!”低頭看着桌案上的酒肉,劉辯沒再與劉豹說話,而是向帳外吩咐了一句:“伺候左賢王出恭!”
聽得劉辯如此一說,劉豹愣了一下,在兩名龍騎衛應聲進入帳內時,眉頭微微擰着,眼神中帶着濃重疑雲的向劉辯問道:“殿下讓人領我去出恭,莫非不怕我跑了?”
“本王總不能讓你做個被尿憋死的鬼!”看着滿臉疑惑的劉豹,劉辯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本王想殺你,是想用盡手段,讓你生不如死。若你被尿憋死了,豈不是死的太過輕易,也太過窩囊?”
“好!好一個太過窩囊!”劉辯直言要虐殺他,劉豹不僅不惱不懼,反倒是大笑了兩聲,讚了劉辯一句:“洛陽王果真好漢子、大英雄!就連要殺人,也是毫不掩飾。着實讓我欽佩的很!殿下放心,我出恭之後便回,將這頸子伸於殿下劍前!”
臉上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劉辯並沒有說話,只是朝劉豹緩緩的點了下頭。
待到劉豹離去,立於劉辯身後的王榛小聲向劉辯問道:“殿下莫非真的不擔心此人藉着出恭逃了?”
“逃了又能怎樣?”王榛的話剛問出口,劉辯就扭頭看着帳篷裡那幾支白燭上跳躥着的火苗,不緊不慢的說道:“若是他真的想逃,恐怕今晚便會是他的祭日!”
曉得劉辯一準是早做好了部署,王榛沒再言語,如先前一般像是尊雕塑似得,和王柳一同立於劉辯身後。
不過片刻光景,帳簾再度掀開,上半身還捆縛着麻繩,下半身麻繩卻已被解開的劉豹,在兩名龍騎衛的押送下,又回到了帳篷裡。
“撒了泡尿,渾身都爽快!”回到帳內,劉豹在他原先坐着的地方坐下,語氣很是豪邁的對劉辯說道:“殿下可以放心的殺了。若是我皺皺眉頭,便不是大匈奴的漢子!”
“不急!”擡手朝劉豹擺了擺,劉辯向身後的王榛說道:“替左賢王將繩索解開!”
劉辯這句話出口,不僅是得了命令的王榛愣了一下,就連劉豹也是兩眼圓睜,嘴巴微微張着,滿臉的愕然。
“終究是要死,左賢王何不做個飽鬼?”見劉豹滿臉的愕然,劉辯臉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望着他,對他說道:“黃泉路上,也不曉得是冷是熱。左賢王多飲些酒,有了幾分醉意,無論冷熱,也是不懼!”
“殿下思慮周詳,若得來生,定當報殿下一酒之恩!”上半身還被麻繩捆縛着,劉豹無法向劉辯行禮,只得將身子微微躬下一些,向劉辯謝了一句。
立於劉辯身後的王榛,見劉辯挑明瞭要將劉豹的綁縛鬆開,無奈之下,只得上前幫助劉豹把捆縛解開。
在王榛爲劉豹解綁的時候,帳篷外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聽到那琴聲,剛剛被鬆開綁縛的劉豹怔了一怔,扭頭朝帳簾處望了過去,雖是嘴上沒問,心內卻嘀咕着,洛陽軍的軍營中,竟是會有瑤琴這種文人雅士纔會喜愛的樂器。
“彈奏曲子的,乃是本王的王妃。”手中捧着酒罈,劉辯在桌上的兩隻酒樽中分別斟滿了酒,好像看出劉豹心事似得先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彈奏曲子的是他的王妃,隨後對劉豹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左賢王,請!”
“中原倒是多有雅緻之人!”劉辯倒好了酒,劉豹也不客氣,端起面前那杯,一口飲了個乾淨,抹了抹嘴巴說道:“不過我是個俗人,倒是不曉得什麼琴律啥的。”
“這位王妃,左賢王也是見過。”同樣端起酒樽將酒水飲盡,待到放下酒樽,劉辯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着劉豹,對他說道:“據她所說,左賢王意圖對她不軌,幸而本王前去營救及時,才未釀成大錯。”
劉辯突然提起這茬,劉豹愣了一下,身體再次僵住。
他早就聽聞劉辯對自家的女人是十分在意,大軍兵敗,之所以他始終不肯向洛陽軍投降,也是想到曾意圖對蔡琰不軌,若是投降,一旦劉辯追究下來,他無論如何都是難逃一死。
“不過王妃告知本王,左賢王並沒有碰到她一根手指,反倒還被她持劍刺傷。”劉豹沒有說話,劉辯擡起頭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對劉豹說道:“左賢王可是曉得,你的生死,與那日之事休慼相關!”
“當日鬼迷心竅,竟敢冒犯王妃!”劉豹苦笑了一下,對劉辯說道:“殿下要殺要剮,我也是無話可說。”
“若是本王不殺你呢?”從劉豹的神色中,看出面臨死亡前的無奈和坦然,劉辯微微一笑,對劉豹說道:“本王的兒子如今在匈奴做大單于,身旁若是沒個人照應……”
“殿下是說……?”劉辯話只說了一半,就收住了話頭,不過這句話卻是將劉豹心底求生的****給勾了出來,連忙向劉辯問出了口。
可話剛問出口,劉豹就好似感覺到了什麼,苦笑着搖了搖頭,對劉辯說道:“殿下何必取笑一個將死之人……”
“效忠劉堅,匈奴與中原再無戰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劉豹那張絕望中還能保持着淡然的臉,劉辯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他說道:“本王便讓你繼續做匈奴的左賢王。”
聽了劉辯這句話,劉豹滿臉都是愕然。
他沒有想到,劉辯竟會饒過他,並且還讓他返回匈奴繼續做左賢王。
“你應慶幸!”見劉豹滿臉的愕然,劉辯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扭頭走到帳簾處,背對着劉豹說道:“當日若是你真個對王妃做了甚麼,今日你必死無疑!此事本王已經說開,究竟如何,這兩日你便好生想想吧!”
說着話,劉辯掀開帳簾,引領王柳、王榛,跨步走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