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陳小二剛一認出那老兵來,當即便倒頭跪伏在地,雙手緊緊抱住對方的褲腿,一邊涕泗橫流,一邊哀聲求救,像極了一個離家失散許久的孩童,又很有一種見着了親人,找到了組織的感覺。
“韓福叔救我!救我!救救我啊!我是小二啊!嗚嗚嗚……”
“你,你當真是陳家莊的,陳小二?”韓福瞪大了眼睛,緊盯着對方,顫聲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呢?難不成,你,你入了賊夥,做了山賊?!”
“福叔!救我啊!我不是山賊!我不是山賊啊!我是被逼的,福叔救我……”那陳小二一邊仍是痛哭不已,一邊急急辯解着,卻被那韓福猛然間一腳踹翻在地!
“你個畜生啊!做了山賊還有臉來認我!陳家莊父老鄉親的臉面,全被你給丟盡了啊!還說什麼被逼的,你怎麼不去死?!”再看那韓福,亦是捶胸大慟不已,當下衝着那跪倒在地的陳小二更是拳打腳踢!
“住手!”黃炎初一看,有點兒懵然,一愣神兒的工夫,就見那陳小二被韓福毫不留情地連踹帶踢着,滿地打滾,哀聲求饒,只怕要鬧出人命來,這才急起身喝聲制止道。
“呃,咋回事兒這是?老叔打小侄兒呢?”旁邊小木墩上坐着的夏侯惇,亦是目瞪口呆。
“稟公子,老奴有罪啊!”一臉頹然的韓福,無力地跪在了黃炎身前,哭訴道,“這陳小二本是一孤兒,是老奴一手帶大了的,數年前於陳家莊失散後再無音訊,誰想這畜生竟然做起了山賊!老奴有罪,老奴該死啊!”
“不——不要啊!”被踹翻在地的陳小二連滾帶爬着,跪爬到黃炎跟前,二話不說,‘砰砰砰’,連着便是數個重重的響頭,一邊哭求道,”大人開恩!大人開恩哪!這不關福叔的事!求大人不要責罰福叔!小的既然做了山賊,眼下只求一死,求大人放過福叔!大人,求您了!”
“你個畜生!還有臉來求饒?我韓福寧願一死也不要與你個賊寇相認!”韓福餘怒未消,爬起身來衝着跪伏在地的陳小二又是一頓狠踹!
“夠了!”黃炎厲喝一聲,一把將暴怒的韓福拉至一旁,一邊伸了手,將那滾翻在地的陳小二扶了起來,緩聲說道,“你先起來說話。”
那陳小二卻是沒敢爬起身來,只是畏怯地偷偷瞄了一眼暴怒的韓福,依舊抹着眼淚,跪在那裡。
黃炎心想,這陳小二打小便是由韓福帶大了的,想必是畏懼於那韓福的封建家長壓力,不敢站起身來。
想想也是,在這濃厚的儒家思想約束,強大的封建制度桎梏下,無論是君對臣還是父對子,都有着一種絕對的精神威壓,如果你稍有反抗,那可是絕對的大逆不道啊!
這個很討厭嘛!
黃炎很反感的!
後果很嚴重哈!
“……”
“韓福,把他扶起來說話。”黃炎衝着韓福吩咐道。
“這小子沒一刀宰了他,就已經夠寬容了,還要他站起身來?”韓福恨恨地說道。
看來,這韓福腦子裡的封建思想,家長意識也是夠可以的了啊!
想必是那陳小二入了賊夥,當了山賊的做法,徹底惹火了他。爲了保全陳家莊上下老小的清白,也爲了撇清自己與陳小二的關係,韓福一直是氣鼓鼓的,就連跟黃炎說話的態度跟語氣,也都控制不住了。
“放肆……”黃炎本想大喝一聲,請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跟態度,隨之再狠拍一下桌子啥的,振振自己的威風,猛一低頭,卻發現跟前也沒個可以拍擊的桌案,只有那位一直事不關己,抱臂旁觀的夏侯大將軍,漠然地坐在自己身旁。
“放肆!”黃炎衝着夏侯惇的肩膀,狠狠地一個拍砸,厲聲訓道,“韓福!在陳家莊,你是家長,在我黃府,我就是家主!在這軍中,我也是監軍一枚!你把我黃炎黃太極,可還放在眼裡?你眼裡可還有夏侯將軍……呃,元讓兄,您這是……”
黃炎剛要一指身旁的夏侯大將軍,一轉頭卻發現那夏侯莽漢,正七歪八扭地翻到在地……
“我說太極老弟,我的個先生啊,”夏侯惇一臉的苦大仇深,說道,“多大個事兒啊,至於你發這麼大的火嘛!也不用着使這麼大勁兒好吧?再說了,你拍咱肩膀的時候,能不能先打個招呼啊?這沒被你拍死也被你給嚇死了啊!”
“咳咳……”黃炎老臉一紅,尷尬道,“情不自禁了,對不住了哈,下不爲例!”
“還下次?!”夏侯惇駭然一驚,剛要把屁股挪到木墩上來,忙又趕緊站直了身子,躲到了一邊兒,離那危險源遠遠的,以免再次禍及自身。
“韓福!這才幾天的工夫,你就長臉了!啊?”黃炎正起神色,繼續衝韓福訓道,“我黃炎雖然寬以待人,卻也不能任由一個家僕目無主上,目無家法,目無尊長……”
“切!這等奴才,直接殺一儆百!”遠遠杵在一邊兒,仍作壁上觀的夏侯惇,猛不丁地冒出一句,黃炎直接一眼瞪了過去。
“我這兒處理家事呢,少多嘴!”
噗通——
還未等黃炎訓導完畢,韓福便一臉蒼白着,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慌聲求道:“公,公子……求公子不要殺了老奴,求公子更不要趕走老奴,公子,老奴求您了……”
在韓福看來,與其將他趕出黃府,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呢!
一個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奴才,將會背上一世的惡名!
不會再有任何一家收留自己!
而且,在黃府,衣食無憂不說,自家公子對待下人更是好得無可挑剔,離開這等安逸的小窩,自己絕無再繼續活下去的可能跟勇氣……
再說了,眼下這世道,大戶人家殺個家僕奴婢,眨眨眼的事兒,官家朝廷自保都來不及,誰還多餘管這些破事兒?
“大人,將軍!求你們了,不要殺我福叔!求求你們了!”陳小二又是緊爬兩步,跪上前來,衝着黃炎跟夏侯惇‘嗵嗵嗵’,又是一頓狠磕,方纔已經磕得淤青了的腦門,此時就像是開了瓢的西瓜一般,直接血流滿面!
“都給我起來!”黃炎一看,這事兒得趕緊做個了結,要不然可真要出人命了。趕緊上去將二人左右拉了起來,一邊吩咐站在門口的陳到,“趕緊取刀傷藥來!”
啪——
“這個畜生,死了更好,還浪費什麼刀傷藥!”仍在憤怒中的韓福,冷不丁又伸手給了那陳小二一巴掌,其掌聲之響亮,把黃炎都嚇了一跳!
“造反了麼?!”這次,黃炎可真是有點兒火大了!
你說這陳小二都血流成這樣了,你咋還忍心下手呢?
氣急之下,黃炎直欲尋個傢伙什兒,將那韓福家法伺候,可低頭找了半天也沒見着個趁手的東西,一扭頭,發現了遠遠杵在一邊兒,仍作冷眼旁觀的夏侯惇——那莽漢腰上掛着的佩劍,倒是可以拿來長長威風!
黃炎眼神往自己身上一瞟,夏侯惇心中當即‘咯噔’一下!
嗆啷——
還未等夏侯惇反應過來,黃炎已經探手將他的佩劍拔了出來!
我擦!
這是要來真格的啊?
夏侯惇剛要上前阻攔,卻被黃炎一把推了個踉蹌!
“韓福!你一而再地挑釁我家主的身份尊嚴,可是要造反不成?”黃炎拿着那把劍,虛空比量了好幾下,終於選定了一個相對來說,既比較有威懾力又煞是威風的一個姿勢,恨聲說道。
夏侯惇嘴角生生一抽——你這是搞毛線呢?
“公子,你殺了老奴吧。老奴對不起公子,也對不起小二那死去的爹孃!公子對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愧對公子啊!那小二生下來就無父無母,老奴整整拉扯了他15年,原本希望他能安生過日,誰想他竟然做起了山賊!你讓老奴死後如何有臉去見他那早死的爹孃啊!”韓福又是萎身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道。
“大人!求您不要殺我福叔!您殺我幾次都行,求你放過我福叔吧!大人,求您了!”那陳小二更是張開了雙臂,慌忙攔在了韓福身前,哀求道。
我擦!
還要殺上幾次......
這跟後世的槍斃10分鐘有得一拼了!
其實黃炎心裡也根本沒多想,只是想要抖抖自己一家之主的威風罷了,誰想這二人竟如此投入了呢?
看來,韓福跟這陳小二始終是15年的撫養情深啊!
陳小二入了賊夥,做了山賊,無論是被逼的還是被迫的,韓福那是恨鐵不成鋼啊!
愛之深,恨之切,也是家長思想作祟。
而陳小二挺身不惜一死護着韓福,自然是在報答韓福對自己那15載的養育之恩呢!
橋段較狗血,情節狠感人,這事兒......挺無聊!
至少夏侯惇是這麼認爲的,剛要張嘴打個無聊的呵欠,猛又見着那狠人竟然脫手把劍扔了過來——
“嗨呀!這叫什麼事兒啊!”黃炎恨恨地將手裡的劍摔倒了地上——夏侯惇的腳下,夏侯大將軍生生地將自己那打了一半的呵欠,又咽了回去!
我了個擦!
嚇死老子了!
差點兒就砍着自己的腳面子了啊!
一驚一嚇之後,夏侯惇趕緊彎腰將自己的佩劍拾了起來,然後一步一蹭,兩步一挪,閃身躲到了大堂門外——再繼續在裡邊呆下去,還指不定那猛人能幹出啥事兒來呢?
“……”
這倒黴催的!
自己也沒招誰惹誰啊?
一邊兒坐着吧,被人狠狠拍上一巴掌!
躲遠一點兒吧,又險些被推了個跟頭!
就連打個呵欠,都差點兒被生生砍上一劍!
這還真是——站着躺着都中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