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暗淡,又在木棚屋檐的陰影之下,也看不太清幾人的相貌,只是認出這幾人絕非漢人,進屋之後,那女子還對劉封戒備着,另一人將背後的人放在木牀上,那人發出
痛苦的呻吟,似乎受了重傷。
劉封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並沒有任何動作,他和這些人萍水相逢,只等着天色大亮便進城,最多一個時辰,屋裡屋外並無什麼兩樣。
那兩人也不和劉封說話,不知道他們是否聽懂了剛纔劉封的話,看劉封果然沒有敵意,才轉過身去,幫那人查看傷口。
劉封坐在走廊邊的欄杆上,看着遠處的星月,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夜風更緊,樹濤聲一陣陣響起,夾雜着那人痛苦壓抑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喂,你,你有沒有療傷藥?”正仰着脖子看星光的時候,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隔着籬笆門看着劉封,漢話倒是說得挺利索,不過這語氣,聽着卻有些頤指氣使的
味道。
劉封微微扭過頭,本來微蹙的眉頭在看到那女子侷促而又擔憂的眼神中舒展開來,大概這樣的話對這女子而言,已經是十分客氣的了,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那一雙圓圓的眼睛,即便是暗淡的月光,也顯得十分明澈,純淨得讓人有些不敢相信,眼神裡有忐忑和無助,微微抿着的嘴脣卻又帶着一股倔強。
劉封彷彿看到了一隻傲嬌卻又孤零零的孔雀,雖然仰着頭,卻盡是莫名的落寞之態。
略微停頓,便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手腕微微抖動,隔空扔了過去。
瓶子越過籬笆門,那女子伸手接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劉封,卻再未說一個字,又去給同伴療傷。
劉封無聲而笑,不住地搖頭,這女子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自己慷慨出手,竟然一個“謝”字都沒有。
“公子,你怎麼不進屋裡……”賈林拴好了馬正走回來,看到劉封站在屋檐下,有些詫異,話剛說到一半,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壓抑的慘叫聲,頓時臉色一變。
“什麼人?”賈林的速度極快,雙膝微曲,整個人已經飛身而起,撲到了籬笆門口,手掌倒拿着三棱刺,藏在了小臂之下。
“不礙事,都是過路之人!”劉封擡手攔住了賈林,微微搖頭,示意不要打擾他們。
還好屋檐下的走廊處倒也避風,賈林微微一怔,雖然有些不滿,但劉封不介意,也不好多說什麼,收了武器走過來,解下身上的包袱。
就着旁邊的一塊木板,賈林打開包裹,取出了乾糧來,雖然路程不遠,但乾糧卻帶的充足,這一路吃喝不愁,與劉封親近相處,賈林才知道爲何燕王如此深得人心。劉封貴爲攝政王,在普通人眼中,必定是錦衣玉食,出發之前他還擔心路上不好伺候,沒想到劉封比自己還隨意,山中清泉,路上野果,從來不挑剔,吃飽喝足,隨便找
個草堆石洞也能睡覺。而這一路之上,劉封也無需他照顧,甚至有幾次還反過來幫自己,絲毫沒有燕王的架子,兩人倒像是同伴一般,看着每次休息之時,劉封熟練地搭架子生火,賈林都有些
自慚,這簡直就是個老辣的獵手。揹包中除了大餅之外,還有荷葉包好的烤鴨,昨日傍晚到南中之後,經過一陣小鎮的時候,賈林還特意買了一些犛牛肉乾,這東西輕巧好拿,即便是熱天也不會壞,吃幾
片就飽了,而且十分抗餓,是南中最受歡迎的食物之一。
烤鴨和牛肉乾一拿出來,香味四溢,在夜風中飄散開來,兩個竹筒中都裝着清水,賈林將鴨腿撕下來放在剛從河邊摘來的草葉上,笑道:“公子,先吃點東西吧!”
劉封還沒有接過,卻聽那個女子的聲音又響起來:“喂,那個……能不能給我們點吃的?”
賈林豁然回頭,看到一個女子正扒着籬笆門向這裡看過來,恰好在這時舔了一下嘴脣,本來一臉怒氣想要開罵,卻硬生生忍住了,轉頭看向了劉封。
“我們可以交換,我們這裡有象牙和珍珠,”那女子見劉封擡頭似笑非笑,忙說道,“不會白拿你們的東西。”
“江湖之大,幸甚相逢,相互照應,也是應當!”劉封微微點頭,對賈林吩咐道,“他們人多,都給他們吧,我們天亮就進城了,留着也是浪費。”
“哦!”賈林答應一聲,留了一張餅,一隻鴨腿和幾塊牛肉乾給劉封,其他的用草葉包起來,全都送給了那女子。
“哎呀,這……”那女子似乎沒料到劉封會如此大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絕,卻又看了看身後的兩人,只好接過,連說道,“謝謝謝謝……”看到那女子感動的神色,劉封卻是淡然一笑,這女子如此單純,也不知道爲何大半夜還跟着這兩人在這荒山野地裡,但他心中還掛念着更重要的事,不想多問,便低了頭
,拿了一片牛肉乾放進嘴裡嚼着。剛嚼了兩口,正準備去拿竹筒的時候,手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怔住了,賈林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劉封臉色微變,不由吃了一驚,急忙四下觀望,卻沒有發現什麼
動靜。
“有人來了!”劉封雙目微凜,嚥下牛肉乾,他剛纔聽細微的腳步聲,絕不會有錯。
腳步聲來得十分急促,有一個還略顯笨重,正是剛纔那女子來得方向,劉封聽得清楚,見賈林卻一臉疑惑,不由心驚,難道自己的聽力也比常人更加敏銳了?
“什麼聲音?”賈林終於有所察覺,霍然起身,看向了木屋對面,夜風吹拂着樹林,樹梢起伏,黑影憧憧。
賈林話音才落,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嚎叫聲,彷彿來自地底深淵的惡魔,下一刻,便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衝出了樹林,直奔着木屋大步而來。那黑影的速度並不快,但步伐極大,轉眼間就到了路上,跨步奔來,手裡舉着一個人頭大小的大錘,看不清什麼材質,但看分量絕對不會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