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擔心班辭有疑心,且末使者的營帳就在河灘邊上,兩百多人的營帳圍成一圈,距離古堡三四里地,四周開闊,一望無際,只有幾簇沙柳和荊棘從,這種環境下是絕不可能藏着伏兵的。
不多時來到行營前,所有的且末使者包括馬伕等在內,都在營外迎接班辭一行,沙灘上站着兩排人,擺列整齊的鑼鼓敲響,西域特有的琵琶、長簫等一起奏響,迎接大漢使者。
班辭下馬整理盔甲,望着兩排的樂隊和且末士兵,眼中精光閃爍,三十多名士兵手持長矛,配着彎刀,一個個身軀筆直,魁梧威猛。
“將軍請進!”
母歸籲此舉可謂是給足了班辭面子,暗中觀察着班辭的臉色,帶領他進入營中。
“拜見班將軍!”
到了中軍大營,守在四周的士兵齊齊向班辭行禮。
班辭微微點頭示意,和母歸籲昂首闊步走進大帳。
商越按劍跟在班辭身後一語不發,暗中卻將大營的情況掃視一遍,母歸籲作爲且末的使者,自然有護衛跟隨,大營四周都有巡邏的士兵,尤其是中軍大帳外站着一圈全副武裝的士兵,可謂戒備森嚴。
這些士兵目光如鷹,炯炯有神,周圍的營帳略小一號,一陣春風吹過,偶而一座營帳的簾子被吹起,裡面只有兩個牀鋪,空蕩蕩再無一人。
商越看着這些腰挎刀劍的士兵,他們每個人所站位置顯然都是經過訓練的,圍繞大營一週,保證不存在任何視覺死角,就是不知道其他營帳中是否也空無一人。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母歸籲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商越深吸一口氣,示意副將帶兵留在營外,帶着幾名護衛緊跟着班辭進入且末大營,班辭走入進入營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供在上位的一件青銅鼎,看起來十分古樸,這個銅鼎有腦袋大小,暗青色的花紋密佈其上,正面刻着一個“班”字。
“這……”班辭伸手一指,母歸籲便上前笑道:“這就是在下要送還將軍的定遠侯之物,這方青銅鼎說來還有一個故事,稍後容稟。”
班辭微微點頭,上前仔細看了看銅鼎,那些花紋和字跡都十分古舊,但他不懂這些古董,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祖的器物,只能看母歸籲如何解釋了。
母歸籲招呼衆人落座,雙方的位置就在銅鼎前左右排開,桌上擺了瓜果酒水,並沒有安排主位,果然母歸籲早已安排周到。
右邊給漢軍安排了三個座位,班辭坐下之後,看對面有五人入座,便示意商越也坐在一旁,其餘護衛站立身後。
母歸籲笑道:“此次設宴是爲大漢英雄之後致敬,定遠侯爲我們且末的安定不辭萬里辛苦奔走,也曾和我們的先王定下盟約……”說到這裡,母歸籲舉起眼前的酒杯道,大聲道:“諸位,這一杯酒,我們先敬定遠侯!”
對面五人舉起酒杯,先向銅鼎致敬,再向班辭舉杯。
班辭淡然一笑,示意商越一同舉杯致意,這杯酒在進帳前早就倒好了,商越眉頭微蹙,向班辭使了個眼色,提醒他小心。
班辭不動聲色,看着對方將酒喝下之後,卻將杯中酒灑落在桌案前的地面之中,看得商越眼角一跳。
母歸籲一怔:“將軍這是何意?”
班辭笑道:“既然是敬先祖,這杯酒自然也該敬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哈哈哈,班將軍果然禮數週全,倒是我們失禮了,慚愧慚愧。”
母歸籲仰天一笑,吩咐道,“倒酒!”
商越也默不作聲將杯中酒在地面上,且末隨從抱着一個大酒罈上來倒酒,爲每個人滿上,商越趁着倒酒的功夫暗中觀察酒罈,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機關,暗中從衣袖裡取出一枚銀針藏在指縫中間。
母歸籲再次舉杯,高聲道:“在下聽說大將軍雄威,一統中原,漢室中興。
如今西域又將迎來大漢皇恩浩蕩,我們共同爲西域即將到來的繁榮和睦舉杯,祝班將軍旗開得勝,建立不世之功!”
商越藉着端杯的空檔,將銀針落入杯中,只見酒水清澈,銀針落到杯底毫無變化,不動聲色地將杯子舉了起來,班辭早已心照不宣,也同時舉杯,這一次再無多話,一飲而盡。
飲罷之後,班辭也笑道:“且末與大漢向來同氣連枝,此次且末能夠迷途知返,想必大將軍也十分欣慰,如此可免重蹈鄯善覆轍,實乃且末百姓之幸,在下也敬貴使一杯。”
母歸籲點頭而笑,又說了一番冠冕之詞,雙方互相敬酒,三巡過後,纔算將會面之禮行畢。
班辭無意在此多做逗留,看着供在上位的青銅鼎,問道:“今日承蒙貴使擡愛,讓在下受寵若驚,能見先祖之物,心中激動,可否請貴使講講這青銅鼎的來歷?”
母歸吁嘆道:“此物說起來也是大漢與且末共同友誼的見證!當年定遠侯平定西域,經過且末之時,正是用這方鼎在王宮中進食,當日宴罷之後,與國王歃血爲盟,留下這方青銅鼎,見證當日‘一言九鼎’的許諾。”
“原來如此,”班辭微微點頭,抱拳道:“既然此鼎是兩國結盟見證之物,還是留在且末爲好,此雖爲先祖之物,卻非同尋常,我若收走,豈非是將昔日盟約撤回了?”
“將軍此言差矣!且末與大漢盟約在後來數朝還有約定文書,”母歸籲指了指身後的節鉞,笑道,“此節鉞乃是光武帝所賜,有此物便足矣!此鼎乃是班家所傳,自當交回將軍,有它隨身與將軍再次西征,便如定遠侯護佑在將軍左右,必能勢如破竹,得勝歸來。”
班辭沉吟片刻,終於點頭道:“如此便卻之不恭了。”
“班氏果然都是好爽之人,痛快!”
母歸籲一陣大笑,看看四周,忽然言道:“如此美酒佳餚,又談及當年英雄光輝之事,若無歌舞助興,豈不叫人遺憾?
當年定遠侯最喜且末歌舞,將軍可有意一睹當年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