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
作爲商朝的國都,它曾在遙遠的時代極盡繁華,牧野之戰後,紂王在鹿臺自焚,武王兵抵朝歌,遷九鼎於此,但在隨後的年代裡,朝歌終究還是化爲一片廢墟。
如今的朝歌已經重建,早已不復王都的風采,但牧野這一戰對於漢魏兩軍來講,同樣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一戰幾乎將魏國推進了萬丈深淵。
劉封原本領兩萬兵來,一夜之間收降俘虜五萬餘,幾日來各軍都忙得不可開交,收編降兵可不是一件輕鬆之事,還好寇威順利拿下黎陽和內黃,將糧草幾時運來,否則這數萬兵馬編入,軍中馬上就要斷糧了。
已經有一部分秋糧可以收割,這讓劉封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大敵司馬懿已死,幷州順利拿下,只有夏侯霸和毌丘儉還有十餘萬兵馬,就算姜維和陸抗攻不下青州,只要拖住他們,平定冀州便不費吹灰之力。
寇威和李鈺在蕩陰會合之後,劉封命他二人守城,派張苞領一萬兵馬前往內黃,伺機攻取魏縣,關索和朱據領兩萬人馬前往蕩陰,威懾鄴城。
魏軍如今已無反抗之力,劉封並不想趁勝追擊,如果能夠勸降曹爽和曹泰等人,兵不血刃拿下鄴城,不用出兵收復冀州纔是上策。
河北已經安定數十年,一切正步入正軌,再遭受烽火一切又將重新開始,受苦的終究還是普通百姓,這是劉封不願意看到的。
正當他思索前往鄴城勸降使者的時候,徐陵一臉喜色地走進來,大笑道:“魏國氣數已盡!”
劉封看徐陵的神色,便猜到了大概:“莫非夏侯霸他們果真起兵了?”
“正是!”
徐陵點頭道:“夏侯霸和毌丘儉擁立北海王曹霖爲帝,聲討曹芳及司馬懿父子,連司馬懿在襄平犯下的罪行都列出來,以正曹魏江山。”
“哦?”
劉封倒有些好奇,“司馬懿當年徵遼東,可是立下赫赫戰功,由此才位極人臣,莫非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徐陵嘆道:“當年欲自立爲王,司馬懿奉魏帝曹丕之命征討公孫淵,聲東擊西三戰三捷,直逼公孫淵老巢,於梁山斬殺公孫淵,戮其將軍畢盛等二千餘人,手段極其殘忍。”
“斬草除根?”
劉封雙目微凜,沉聲道:“這場屠殺,也宣告了遼東公孫氏的滅亡,如此狠辣之事,也只有司馬懿能做得出來。”
“這還不算什麼,”不料徐陵卻微微搖頭,緩緩道,“屠殺大小官員之後,司馬懿又縱容士卒搶掠燒殺,屠十五歲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屍體,築造京觀。”
“好你個司馬老賊,這與那屠戮兗州的鮮卑胡賊有何不同?”
劉封忍不住拍案大罵,雖然事情已過去近十年,劉封也並未身處其境,但也能想到血流成河的場面,換個角度來講,遼東之人對司馬懿必定也恨之入骨,這個仇恨自然會延續下去,算到了中原漢人的頭上。
徐陵苦笑道:“司馬懿認爲斬草除根便可讓遼東安定,爲了掩飾其暴行,又將被囚禁的公孫恭釋放,又爲綸直等人修墳墓立碑,表彰其後代,以示寬仁之心。”
“當真是老奸巨猾!”
劉封一陣咬牙,冷聲道,“那公孫恭常年患病不能理事,聽說已爲閹人,劣弱無能,司馬懿自以爲遼東再無威脅,卻不知此舉犯大錯特錯,適得其反。”
“不錯,殿下所言甚是,”徐陵嘆道,“司馬懿退兵之時,又將原本逃難遼東的中原百姓遷徙直冀州,致使遼東地區再無兵力駐紮,如今濊貊和扶余人逐漸強大,那些無人之地任其繁衍生息,將來必如胡人一般,成爲中原大患。”
劉封緩緩點頭,長嘆一口氣:“司馬懿滅其國,殺其王,屠其民,屍體築成山,當真志得意滿,雖然看起來是一場大勝,以爲這樣遼東再無叛亂之憂,卻不知如此導致遼東地區再無漢人,蠻夷佔地生根,襄平之地山高皇帝遠,異族更爲大患。”
徐陵也皺起眉頭,默然不語,司馬懿斬草除根之舉,無異於將偌大的土地拱手讓給了遼東那些異族,即便是在中原戰亂時期,遼東也不見異族爲禍,就是因爲邊郡人口衆多,許多人還避難遼東,如名士王烈、管寧等,雖然朝廷無力掌控這偏遠之地,但漢族勢力龐大,壓制着濊貊和扶余人的發展,從歸屬上來講,始終還是臣服於中原王朝的。
當司馬懿將遼東勢力清空後,異族在邊郡再無對手,非但不服從中原統治,還因爲這些屠殺和彈壓對漢人恨之入骨,高句麗的強大便是從這個時間開始,五胡亂華之中就有其中一大部分的勢力。
司馬懿老奸巨猾,隱忍殘酷,舞弄權術他是一流高手,行軍打仗也堪稱出類拔萃,但若論治國安邦,也只能算中上之才,他從不在乎民心所向,將百姓當做工具螻蟻一般,當年種下的這個隱患別人不知,劉封卻是清清楚楚。
“無論是是濊貊還是扶余,或者那高句麗,他們都休想妄圖瓜分我大漢疆土,”劉封緩緩站起身來,揹着手走到門口,看向東北方向,沉聲道,“王濬率領的十萬水軍,可不是隻擺出來給魏國看的。”
徐陵聞言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劉封執意讓水軍從江東沿海北上的意圖,原來除了牽制威懾魏軍兵力之外,真正的意圖是平定遼東,真是高瞻遠矚,不由暗自點頭嘉許。
“報——洛陽急報!”
就在二人商議青州戰事的時候,忽然探馬來報,送來的卻是荀方的書信,劉封不由一怔,河內戰事已經結束,荀方還有什麼緊急情報?
趕忙將書信拆開,匆匆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望着天空半晌不語。
徐陵見劉封神情複雜,疑惑道:“洛陽發生何事?”
劉封將信紙團在手心,緊緊地握着,緩緩道:“陛下秋巡司隸境內,已經到了弘農了。”
“陛下離了皇城,此事爲何我等……”徐陵有些意外,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臉色變得冷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