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正緊,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空,火焰沸騰,張牙舞爪如同惡魔一般,卻比不上鬱築建心中的怒火。
白日裡被人殺了許多部下,好不容易找到藏身之處想將其消滅,未料卻折損了大將丘目亮,最可恨的是至今連對方身份都不知道。
看到丘目亮的死狀,鬱築建便知是中了暗器,並非是士兵描述的那般一擊必殺,馬上傳令全軍追擊,抓住這些人一定要將生吞活剝。
天明時分追到一處開闊之地,鬱築建不由大喜,將兵馬分作三隊遠遠包抄過去,把敵人一網打盡。
。
鬱築建還擔心他們連夜逃進深山樹林之中無處可尋,未料這些人驚慌失措竟逃到空曠之處,這裡放眼望去盡是田地,沒有一處藏身之地,最利於騎兵衝擊。
朝陽初升,鮮卑軍如潮水般涌過來,他們卻沒看到,在北面的方向,也有洪流奔騰而下,先是順着那些乾涸的溝渠流淌,很快就將溝渠淹沒,溢出水面,涌入田間。
“哈哈哈,前方是濟水,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鬱築建已經看到前面隆起的河堤,那些人正簇擁在岸堤之上徘徊不定,不由得意大笑起來,這一次他們插翅也難逃了。
此時在濟水岸邊負責開挖河堤的是李球的副將張單,按照劉封的吩咐,他們並沒有將河堤直接挖開,而是先在下方挖了無數洞穴,河水先從土洞中流出,等到泥土漸漸被沖刷之後便會全部坍塌,將濟水徹底釋放出來。
劉封來至岸上,看着奔騰洶涌的河水,不由眉頭暗皺,這個時代的濟水爲四大河水之一,與黃河長江並列,水量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夏季雨水極多,河水上漲,一旦決堤,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後果。
“馬上撤離此處!”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遠超過自己的預估,劉封馬上命人撤離,不必再等候岸堤崩塌,這幾日他們不停歇的挖洞,竟超過了三裡之地,這一旦出現缺口,當真是覆水難收,不可想象。
張單雖然不知道劉封的身份,但看李球對其十分敬重,知道來歷必定不尋常,馬上稟告道:“大人,李將軍吩咐過,此處向東五里處有一片山峰,可以憑高觀望”“好,全部都退到退到山上去!”
劉封當機立斷,對凌寒吩咐道,“馬上向關索傳令,不必再追殺鮮卑軍,先退到山上看看形勢。”
“是!”
凌寒親自騎馬去報信。
劉封讓張單傳令撤退,全軍在岸堤之上向東疾走,此時最先追來的鮮卑軍已經馬蹄陷入泥土之中,行走困難,哀嚎一片。
這些田地土壤本就鬆軟,被水灌入之後便如同淤泥一般,雖然不如沼澤可怕,但一旦陷入其中,便動彈不得,馬匹更是越陷越深,掙扎不起。
轟隆隆——就在他們還未完全撤離之時,猛然聽到身後傳來悶響,回頭看時,那厚實的岸堤此時如同豆腐塊一般崩塌,河水奔涌而出,波濤洶涌向着田中蔓延開去。
決堤之水當真驚心動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挖過的河堤便完全被大水衝開,連帶着兩頭的岸堤也被沖垮,向着兩頭不斷侵蝕過來。
洪水猛獸!劉封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字,此時親眼所見方知其並非誇張,到這驚心動魄的場景,簡直比猛獸還可怕。
短暫的驚愕之後,馬上揮手招呼道:“快走,兩人一匹馬,馬上撤離!”
張單等人似乎也未料到水勢如此兇猛,紛紛上馬狂奔而去,李球正在山中步兵埋伏接應,以防鮮卑軍尾隨追來。
此時在田間的鮮卑軍已經有三分之一的陷入泥中,馬蹄踏入其中越陷越深,鮮卑軍見勢不妙,趕忙下馬準備逃走,但水勢來得極快,雙腳一旦陷入淤泥之內,同樣寸步難行。
鬱築建領兵居中追趕,忽然發現前方行軍緩慢,喝令催促,還未等士兵來稟告,他腳下的溝渠中也河水四溢,向着田中蔓延開來。
身在漠北的胡人很少見過江河大海,更不知道水火無情的可怕,此時還未意識到這溝渠漫出來的流水有多可怕,兀自向前擁擠。
他們可能遭受過火災甚至雪災,卻從未遇到過水災,以爲這些水如同雨後的草地一般只是溼滑一些而已,卻未料一旦陷入其中,便連人帶馬都動彈不得。
“大人快看!”
就在鬱築建還在催促士兵追趕的時候,忽然身旁的親兵驚叫起來。
鬱築建擡頭看去,正好看到前方崩塌的河堤,此時他們距離河堤不過二三裡,奔騰的河水看得真真切切,不由愕然張嘴。
長達七八里的河堤徹底坍塌,河水洶涌而下,在朝陽之下浪濤閃着炫目的光芒,飛濺而起的浪花甚至有一丈來高。
滾滾波濤伴隨着震耳欲聾聲音,恍如末日來臨一般,鮮卑軍何曾見過如此聲勢的大水,一時間竟都驚呆了。
轟隆隆——洪流奔涌而至,前方還在掙扎的鮮卑軍連同戰馬都被衝倒,沒入在渾濁的河水之中,有些甚至被急流衝得飛了起來。
“退,快退!”
鬱築建終於意識到了危險,調轉馬頭傳令撤退。
但此時幾乎所有的田地都已經被先前暗流釋放出來的河水蔓延過來,泥土變得鬆軟泥濘,雖然還能勉強走路,但深一腳淺一腳十分緩慢,哪裡比得上身後奔騰而至的洪水。
所有的鮮卑軍還簇擁在一起,前方的向後撤退,後方的還在向前追趕,擁擠一處亂成一團,人喊馬嘶,號令根本無法傳達下去。
鬱築建即便有心撤退,但此時被人羣擠在中間,馬匹驚慌不受控制,根本無處可去,眼睜睜看着大水衝到腳下,很快便將馬蹄淹沒,戰馬掙扎着將他甩落下來,跌倒在水中不知所措。
此時無論鬱築建還是其他各部頭領,都自顧不暇,水勢越來越大,漸漸淹沒膝蓋,雙腿陷入其中,前方的士兵漂在水上掙扎着,無數屍體被沖刷過來。
鬱築建神情驚慌,臉色蒼白,雙手掙扎着,但雙腳卻在泥中根本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浪濤不斷衝擊自己的身軀,心中生出無限惶恐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