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威自從下邳失守以來,被陸抗數路大軍齊出,交替進攻,沒有一絲喘息之機,當真兵敗如山倒,一直到琅琊郡境內,等夏侯霸派樂綝帶援軍趕至,纔算穩住了局勢。
此時徐州僅剩琅琊一郡,不僅人心惶惶,軍心也出現慌亂,甚至已經有了逃兵,夏侯威在即丘重新編制兵力,安撫軍心,死守最後一道防線。
樂綝言道:“臨行之前,將軍有言相告,陸抗諳熟韜略,切不可戰,務在謹守,但凡追趕敵軍,務必觀其虛實,不可深入重地,以中陸抗之計。”
夏侯威苦笑道:“以當今之局勢,漢軍士氣正盛,對琅琊郡虎視眈眈,焉能輕易便退兵?
我何來追敵之機?”
樂綝言道:“漢軍雖兵多,但糧草不足,今其四路開戰,只是姜維和陸抗這兩路軍,就耗盡荊州、江東糧草,吾等只需守把險要,同守營寨,不與出戰,待其糧盡兵退,再乘勢追擊,可獲全勝”夏侯威頻頻點頭,嘆道:“原來仲堅文武雙全,若使汝留在下邳與我共同守城,何致有如此大敗?”
樂綝搖頭道:“下邳失守之事,令兄已知,實乃曹家背叛,非將軍之過也!方纔言語,乃是吾臨行之前郭從事交代此事,教來前線指揮,保守爲上,以待其變。”
夏侯威深吸一口氣,點頭道:“郭從事大有當年其父之智,吾等亦不可妄自菲薄,當奮父輩之勇,殺敵報國以報天子之恩!”
樂綝也默然點頭,郭奕經過這兩年的歷練,愈發成熟明睿,雖然與郭嘉相比還差了許多,但軍中之事已經能夠從容處理,他們這些名將之後,雖然受了父輩許多恩惠和便利,但也被其威名所累,壓力巨大。
片刻之後,夏侯威蹙眉問道:“倘若漢兵糧草運到,陸抗不退反進,又將如何?”
樂綝聞言一怔,低頭不語,他領援兵趕來,只是奉命小心防守,叫夏侯威不可輕舉妄動,夏侯霸隨後便到,至於如何與陸抗周旋,卻也是一籌莫展。
二人沉默之際,一旁的王基言道:“陸抗自取東海郡以來,已經半月不曾進兵,屬下料其必是糧草不足,整兵等候。
將軍可暗令人挖掘沂水斷其水軍之路,漢軍糧船擱淺,只能轉於陸路,如此一來可拖延時日,二來陸路運糧增加損耗,超出預算,待其糧草接濟不上,便有機可乘。”
如今徐州境內漢軍的糧草都是從淮水和泗水的水路轉運,速度極快,東海郡以沂水最爲寬闊,陸抗前軍的糧草大多都從沂水運來。
夏侯威一陣沉吟,皺眉道:“唔,這倒不失爲良策,只是兗州已被姜維佔去,陸抗可從泰山郡調撥糧草,如之奈何?”
王基言道:“這倒簡單,將軍可派一大將於蒼山一帶巡哨,監視要道,陸抗必不敢從這一路運糧。”
“不錯!”
夏侯威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笑道,“許儀足以擔當此任。”
樂綝言道:“此計雖能拖延陸抗進兵時間,但於漢軍根本卻無損傷,既然終非長久之計,不知其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夏侯威道:“昨日細作來報,漢軍糧船已從淮水轉運沂水,吾料陸抗營中糧草必不足一月之用。”
石苞在一旁靜靜聽着,聞言馬上抱拳道:“將軍,末將還有一計可敗陸抗兵馬。”
夏侯威有些意外,看向石苞:“石將軍有何破敵之策?”
石苞答道:“將軍可去蒼山虛設一路運糧兵,卻在車上裝滿乾柴茅草,以火油灌之,內裹硫磺,裝作是從陽都運糧而來。
那陸抗苦等兵糧不到,若探得消息,必發精兵來劫糧,待漢軍得了糧車,卻放火燒之,再以伏兵應之,則漢軍可勝。”
樂綝聞言一怔,旋即撫掌大笑道:“此計大妙也!”
夏侯威也大喜,對王基和石苞二人言道:“此真乃妙計也,只恨你二人早不在軍中!”
王基和石苞在陰陵設計殺了諸葛誕之後,領數百殘兵翻山越嶺來到徐州,夏侯威兵退東海郡之時,二將才找到中軍,夏侯威表二人之功,留在帳下聽用,見他兩人練兵有方,成熟穩重,甚爲喜愛,此時又在帳前獻計,更加驚喜。
即刻命石苞去扮做運糧官,依計而行,派樂綝去上游破壞沂水河道,擱淺水路,許儀領騎兵於各路上巡哨監視,作勢騷擾漢軍糧道,夏侯儒和王基爲先鋒,同守前營,不許出戰。
此時在郯縣城中,陸抗自得了陸凱書信,便傳令各營練兵準備,只等兩日日後糧草運到,便發兵攻入琅琊郡,與姜維兵連通一起,合力並取青州。
這一日正在思索進兵之策,忽然主簿袁林匆匆而進,神色凝重:“將軍,方纔督糧官派人來報,沂水一夜之間忽然變淺一般以上,糧船出良成縣境後擱淺,恐怕兩日內難以運到了。”
“嗯?”
陸抗劍眉微微蹙起,沉吟道,“如今剛剛入夏,雨水充沛,河道變淺,必有蹊蹺,速派人查探。”
“是!”
袁林在軍中掌管錢糧,他深知糧草接濟不上的嚴重性,答應一聲卻沒有動作,又道,“將軍,泰山郡新降,並無多少兵馬,料想還有些餘糧,能否調來應急?”
陸抗點頭道:“好,吾這就寫信給胡將軍,請他調撥一些糧草來。”
袁林拿了陸抗的書信才轉身離去,陸抗馬上叫人喚周魴前來議事。
周魴也聽說沂水變淺之事,正準備來找陸抗,進帳言道:“魏兵自援軍到後,便一直堅守不出,便是待吾軍中無糧也。
今沂水水路被阻,必是魏軍在上游挖斷河道所致,水路不通,糧草轉運不通,只好暫轉陸路分批運送了。”
徐州水路四通八達,糧草軍器都是由船隻運輸,不但速度加快,還節省了許多人力物力,如果從陸路運糧,運糧隊和騾馬的消耗就減少了一大半,一批糧草運到,至少一半要在路上被消耗掉,這對眼下糧草本就不足的漢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損耗,所以剛纔陸抗並未急着讓袁林轉陸路,寧願從泰山郡暫時抽調餘糧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