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大口隘被煙熏火燎變成了一個黑洞,已經沒有駐兵的必要,早有士兵清掃完道路,漢軍一早整頓兵馬繼續往天井關行進。
星軺驛是天井關外最險要的一座隘口,在天井關以南二十里處的太行絕頂,此處名叫斑鳩嶺,雄踞古道關口,整座關塞用巨石修葺而成,十分堅固。
星軺驛和天井關互爲脣齒,密切聯繫,並與這一條古道共存亡,昨夜三關失守的消息傳來,魏軍大震,馬上增派兩千兵力到星軺驛,並連夜運來弓箭、檑木等器械無數。
陽光從東面的山峰之間照過來,這一座石關顯得巍峨沉穩,磐石一般橫亙在道路中央,左邊是萬丈深淵,草木叢生,一眼望不到底,右邊是千仞懸崖,擡頭望去,似有撲面而來之勢,駐兵時常能聽到猿啼獸吼,迴盪在絕澗深谷之中。
隨着旌旗飄動,漢軍先鋒兵馬已經到了星軺驛關下,鎧甲明亮,刀槍森森,連取三關,兵將上下無不士氣高漲,殺氣騰騰。
星軺驛守將秦坦和昨夜逃回的大口隘守將韓秀二人立於關頭之上,望着關下的敵軍面色凝重,遠處蜿蜒的山路上還有旗幟閃動,漢軍正往這裡集結而來。
韓秀望着軍容素整的漢軍,面露憂色:“秦將軍,據逃兵所報,此次漢軍由鄧艾親自領兵,對天井關志在必得,你我還需小心應付纔是。”
秦坦用手揪着一撇八字須,打量着城下的敵軍,冷然一笑:“昨日連失三關,皆是那孔琪叛敵所致,吾昨夜思得良計,自有辦法退敵。”
韓秀詫異地轉過頭來:“秦將軍有何妙計?”
秦坦指着已經到城下的年輕小將,詭異笑道:“此子乃是鄧艾之子,若能將其捉拿,吾非但不費吹灰之力復奪三關,還能叫他大敗而歸。”
韓秀愈發茫然,他並未見過鄧艾,更不知道鄧艾之子,昨夜一場混戰,逃回來的士兵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至今還不知道漢軍實力如何,秦坦卻似乎更爲清楚一些。
正疑惑之間,秦坦又問道:“韓將軍比於那孔琪本事如何?”
韓秀一怔,握拳道:“孔琪叛賊,吾三十合定將其斬於馬下。”
“很好!”
秦坦微微點頭,笑道,“稍後那小將來搦戰,韓將軍可出城一戰,若能將其斬首,便是大功一件。”
韓秀沒想到秦坦竟讓他出城交戰,皺眉道:“秦將軍,吾等有此險關,關內兵精糧足,軍器充備,漢軍雖衆,卻只能攻這一面,只管死守便是,爲何反要出關而戰?”
秦坦搖頭道:“漢軍連勝,士氣正盛,當先滅其銳氣,再與之相持。
韓將軍丟失關隘,此番若能斬將,豈不能將功贖過?
吾當親自到關下爲將軍掠陣,你儘管放心便是。”
韓秀本待不答應,但他昨夜逃回星軺驛,寄居此處,若不聽秦坦的將令,回去之後被他告狀,只恐要罪加一等,聽秦坦掠陣,心中稍安,便咬牙答應。
說話之間,漢軍已在關下襬開陣勢,只見那員小將果然上前來搦戰,一人就在關下叫囂,神態張揚,韓秀見狀大怒,轉身往關下而去。
三通鼓響,關門緩緩打開,韓秀領兵先出關,秦坦也果然帶兵在關門口守住,他爲人謹慎,先將關門關閉起來,關上的弓箭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黃口小兒,安敢在此叫囂,看我來取你首級!”
事已至此,韓秀已經別無選擇,振作精神,拍馬而出,心想着若是真能斬殺一員敵將,也是一場功勞。
來將自然就是鄧忠,他本以爲這一次魏軍會死守關隘,不肯出戰,未料一下子就出來兩員將領,不由大喜,馬上催馬應戰。
關頭上鼓聲大作,驚起飛鳥無數,鄧忠和韓秀殺在一處,兩人都是用槍,只見寒光閃閃,兩人走馬燈一般在關下交手。
秦坦端坐戰馬之上凝神觀戰,見鄧忠槍法凌厲巧妙,神色愈發凝重,已經看出來韓秀非其對手,一手輕提絲繮,隨時準備出馬接應。
果然還不到二十合,韓秀便招架不住,招式漸亂,被殺得節節敗退,左肋下的鎧甲被挑飛一片,飄落深澗之中。
韓秀驚得魂飛魄散,扯着嗓子大叫道:“秦將軍還不來救我?”
秦坦催馬而出:“小子休要張狂,看我秦坦來會你。”
鄧忠正殺得韓秀左支右絀,眼看就要得手,忽然秦坦殺來,轉眼就衝到了身後,只好捨棄韓秀來戰他。
剛纔聽到秦坦之名,知道他就是星軺驛的守將,心中大喜,若是能將他擒拿,便可故技重施,如碗子城一般將星軺驛拿下。
秦坦的刀法比之孔琪要高明許多,兩人在關下又一場廝殺,比之先前愈發激烈,鄧忠也殺得興起,怒吼連連,年輕氣盛,越戰越勇。
快到三十合的時候,秦坦也有些招架不住,心中暗驚,暗中打量着鄧忠,忽然賣個破綻,提刀打馬便走,鄧忠眼看就要得手,哪裡肯舍,催馬緊追不捨。
兩人就在關下轉圈奔走,秦坦見鄧忠追得緊不敢往關下逃走,忽然調轉馬頭逃向關隘左邊的一片山谷之中,還不忘了回頭向關下的韓秀大喊:“小心守好關門。”
韓秀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秦坦和鄧忠已經越過關隘衝到後山去了,此時漢軍一陣騷動,也往關下衝殺過來,城上的魏軍趕緊放箭阻擋,不讓漢軍靠近。
漢軍衝突一陣,關上矢石如雨,根本無法衝過那一條小路,無奈只好退兵,個個面露驚慌之色,軍中騷動起來,韓秀見此機會,趕忙帶兵進入關內,緊閉關門,匆忙來到關頭上,詢問副將那條小路通往何處。
那副將卻毫不在意,笑道:“韓將軍儘管放心,秦將軍早有安排,那白臉小子此番追入山谷之中,已成甕中之鱉了。”
韓秀這才明白原來秦坦是誘兵之計,不由鬆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鄧艾之子被擒,我倒要看看他還不敢來衝殺。”
副將雙目微凜,沉聲道:“鄧艾麼——我也正想領教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