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當票之後,格利亞便喜滋滋地跑到櫃檯裡面去數錢了,一千五百金的錢票,足夠他數一陣的了。
劉封重新落座,低着頭不說話,蔣鬆和那四名隨從便十分尷尬,想要趕緊離開,但那夥計去驗錢票還沒回來,留在這裡聽着格利亞數錢票的聲音,更覺難受。
“蔣鬆,姑且這麼叫你吧!”
陳濟沉默了一陣,再次開口道,“這三百金可不是小數目,如果是那背後之人叫你們來當票倒也罷了,但若是你們臨時改變主意前來,損失了這些錢,不知道回去之後,你們要如何交代?”
蔣鬆臉色一冷,沉聲道:“草民早已說過,這些錢是草民做生意賺來的,並沒有什麼幕後之人,陳侍郎你多疑了。”
“呵呵呵,”陳濟淡然一笑,擡頭盯着蔣鬆,緩緩道:“卻不知鄯善國一月的稅錢,有沒有三百金!”
“啊?
你——”蔣鬆聞言臉色大變,那四名隨從也一陣騷動,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又笑道:“陳侍郎問這些話未免太荒唐了,草民一個小小的商人,哪裡能知道西域國家的事情?”
“唉,真是瀕臨絕淵,不知自危吶!”
陳濟再次嘆息,目光中充滿了同情,搖頭道,“你可知道我爲何始終沒有讓人打開當票的大門?
這是爲你保住一線生機呀!”
蔣鬆笑道:“嘿嘿,多謝侍郎大人關心,草民只是個普通做買賣的,這又是在天子腳下,料想不會有性命之憂。”
陳濟挑眉問道:“三百金,能否要了你一條命?”
蔣鬆攥了攥手中的卷軸:“哼,那是我自己的錢,難道草民還不能做主了麼?”
就在此時,那夥計快步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大叫道:“大掌櫃,查驗了,全都是真的。”
“嘿嘿,好!”
格利亞大喜,拿起錢票衝着蔣鬆晃了晃,“數量也對,一千五百金,不多不少,多謝了!”
“哼,我們走!”
蔣鬆臉色鐵青,轉身示意隨從開門。
“蔣鬆,你手裡的那兩幅字,到底值多少錢?”
就在此時,一直低頭坐着的劉封終於開口了。
蔣鬆回過頭來,冷然道:“怎麼,閣下有意要買麼?”
劉封平靜地看着蔣鬆,笑道:“若我所料不差,這兩幅贗品的造價,總共一萬三百錢!”
“啊?”
蔣鬆大吃一驚,回過身來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劉封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笑道:“你方纔也聽說了,仿造玉璽之印,可是要遭受凌遲之刑,那人爲了免罪,便不得不主動投案,以求減輕責罰!”
“什麼?”
蔣鬆渾身一震,臉上終於顯出驚慌的神色,回手一把將剛準備拆下來的一塊門板當上,對那隨從低吼道:“快關上!”
隨從只好又將門板裝上,蔣鬆嚥了口唾沫,有些心虛:“他……他說了些什麼?”
劉封靜靜地看着蔣鬆,似笑非笑,一抹光線照在他半邊臉上,顯得有些神秘而詭異,只看得蔣鬆臉色發白,心中發毛,抓着卷軸的手指因爲用力過猛而發白了。
片刻之後,劉封輕輕吐出三個字:“孔雀樓!”
“啊——”蔣鬆聽到這兩個字大驚失色,手中的卷軸掉落地上,扶着櫃檯在一名隨從的攙扶之下才勉強站穩,此時已經神色慌亂,渾身虛軟。
陳濟見狀趁機說道:“蔣鬆,事到如今,你以爲還能保守秘密麼?
其實我們早已查知此事,今日還來見你,一來因此事幹系重大,需要再三確認,二來也是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可要仔細斟酌,只要出了這道門,便再無回頭之路了!”
“孔雀樓,是孔雀樓——”蔣鬆終於崩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慌亂說道,“這一切都是孔雀樓的安排,其他的小人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陳濟轉頭和劉封相視一眼,問道,“你來存當,贖當,這一切都是聽從孔雀樓的安排?”
蔣鬆拉着身後的四人一同跪下,答道:“是是是,小人一切都聽孔雀樓主人的吩咐,幾次聽他們說起過西域,但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蔣鬆揹着手上前兩步:“那你到底是何人?”
蔣鬆答道:“小人名叫李貴,只是咸陽城外的一個……一個無業之人,三年前被孔雀樓的人帶到長安,幫他們接應來往的商隊,在後堂做些打雜的差事。”
“李貴?”
陳濟微微皺眉,聽他之言,也猜到這小子恐怕就是那些無業遊民或者地頭蛇、小混混之流,“這些錢票,可都是孔雀樓的人給你的?”
“是的!”
李貴言道,“半月前孔雀樓掌櫃安排小人來這個當鋪騙取錢財,說好事成之後將我們兄弟送到西域鄯善國去,還送了一座大莊園!對了,這裡還有地契……”李貴掏出地契來,陳濟卻是看也不看,冷笑道:“只怕到了那鄯善國之時,也就是你們幾人喪命之日。”
李貴和他身後的四人臉色大變,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陳濟,還是李貴聰明些,很快反應過來,氣得將手中的地契揉成了一團。
“陳侍郎,小人知錯了,我們願意悔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請陳侍郎給我們一次機會。”
到了此時,李貴知道大勢已去,趕緊帶着那四人一起磕頭求饒。
他明白這時候能救他的只有官府了,沒有了那三百金,恐怕回去之後孔雀樓掌櫃的也會將責任推到自己頭上,這個罪他是躲不過去了。
“你們都起來吧!”
陳濟擺擺手,示意幾人起身,言道,“只要你們今日不走出這當鋪,便保證你們都能活命。”
李貴幾人擦着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答應,他們也知道,外面肯定有孔雀樓的人在監視。
此時格利亞收好錢票,看了片刻終於說道:“陳侍郎,剛纔這小子還說了,想用兩千金收購三千馬匹,從外面羌地送到鄯善國去,他們……”陳濟忽然笑着轉過頭來:“掌櫃的,本官還以爲,李貴他們不說,你意欲隱瞞此事呢!”
“啊?
你們……”格利亞一怔,苦笑道,“原來你們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