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前羌族被匈奴人入侵,劉封和張苞領兵相助,那時候烏里初任羌族大王,三十來歲,年輕有爲,而且此人目光長遠,是堅定的親漢派,所以劉封內心深處並不想讓烏里就此死亡。
羌族用近二十年的時間才換來了眼下的安寧和富足,西涼的安定、西域的進兵,這些都和羌族與大漢的和平不可分割,一旦換了新的君王,這其中的變數可就大了。
提起烏里大王,烏珠的眼神愈發黯淡,嘆道:“王兄從小就有一種奇怪的胸痛之病,不間斷髮生,這幾年愈發嚴重,也曾請了許多路過河西的名醫,卻都束手無策……”“原來如此,烏里大王也是雄略之主,羌人能有今日的安逸生活,與他的明智抉擇不可分割,真是可惜了……”頓了一下問道,“若是烏里大王不幸歸天,格利亞有沒有可能競選王位?”
“他絕對不會!”
烏珠不假思索便搖頭道,“當年格利亞就是不想捲入這件事中才主動要求來長安經營店鋪的,他的理想是當一個商人,像陶朱公那樣的人,腰纏萬貫,富可敵國。”
劉封挑眉笑道:“這個遠大的志向。”
“哼,你看他現在做的這些事,連族人都要被他害了,都是被這志向給害的,”烏珠卻忍不住氣惱起來,“我看他就是眼高手低,總想着賺大錢,反而害了自己。”
劉封擺手道:“話不能這麼說,這件事我看是有人故意設下圈套針對他!你看往日格利亞做生意不也風生水起,店鋪都擴張到十間了,整整半條街,在西市也算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啊!”
烏珠哪裡有劉封這麼樂觀,一說起此事,便愁眉不解:“大哥,那可是一千多金錢,我和瑤雪姐剛纔都算過了,我們府中上下財產加起來,也不夠抵償的。”
劉封安慰二人道:“此事你們不必擔心,我自會設法解決,暫時也不必告知烏里大王。”
“若不是武兒正好出生,我還真想回去看看王兄,現在……”烏珠無奈搖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劉封,“大哥,這一次你一定要幫幫格利亞,如果王兄知道了長安的事情,恐怕他會被直接氣死。”
劉封笑道:“郡主,我與你們羌人的友誼,你還不信麼?
再說了,就算不爲羌族,以你我的交情,還有繼業和瑤雪他們,我們都是親如兄妹一般,這等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馬瑤雪也抓着烏珠的手臂安慰道:“妹妹,你就放心吧,這種事有大哥在,比繼業還讓人放心,沒有他解決了的事!”
烏珠菸圈一陣發紅,低下頭剋制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我先代表王兄和格利亞謝過大哥了。”
“你看你,這就見外了不是?”
劉封一皺眉,輕嘆一聲,忽然眼神凌厲起來,緩緩道,“我看這件事絕不是要對付格利亞這麼簡單,很可能是衝着羌族去的,如今烏里大王病重,族內必定有些不安定因素,有人想要藉機生事。”
烏珠吃了一驚,微微蹙眉:“可這是在長安,距離西涼數千裡,誰會針對我們?”
“這便是此事的蹊蹺之處啊!”
劉封長嘆一聲,手指輕敲着桌面。
他本以爲烏里可能是被人所害,格利亞參與到羌王的爭奪之中,纔會如此迫切想要賺錢立功,現在看來,烏里大王很可能得的是先天性心臟病一類的病症,這就不是這個時代的醫術所能解決的了,羌族內部矛盾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馬瑤雪言道:“格利亞雖然是商人,但做事卻很講義氣,去年我和果兒去西市閒逛的時候,大家對他風評都很不錯,到底是什麼人針對他?”
劉封搖頭道:“就目前我所猜測的幾人來看,實在想不到他們有什麼針對羌族的理由,這隱藏在背後的人,必須要儘快揪出來,所以此事還需慎重調查。”
馬瑤雪言道:“大哥如果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儘管開口。”
“你們兩個就好好在家帶孩子,不用擔心外面之事,如此繼業在外面也放心,這便是最大的幫助了。”
劉封說着話,起身拿起桌上的卷軸,安慰二人道:“這件事你們暫且不必聲張,我自會處置,此次不但是幫格利亞,也要挖出朝中這些心懷叵測之人,正好可以肅清朝堂。”
馬瑤雪二人趕忙起身:“大哥不留下吃飯嗎?”
劉封搖頭道:“還有兩日時間便到期限,那可是一千二百金鉅款,我還要連夜去找幾個人,好好安排一番。”
知道時間緊急,烏珠欲言又止,馬瑤雪也不再挽留,兩人將劉封送出府門,才轉身回府去了。
離開衛將軍府,劉封吩咐兩名護衛一人回府報信,另一人去雲羽衛找人,騎馬直奔明亮司而來。
明亮司由龍驤將軍鄧芝管轄,劉封當初設置這個衙門,就是想效仿宋代的開封府,希望能夠監察朝堂,減少冤假錯案,但剛纔格利亞的一席話,讓劉封心中疑惑,有明亮司和雲羽衛的共同監視,竟然還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地行賄受賄。
劉諶登基之後,朝堂剛剛設立,現在的這個班子算是劉封一手搭建,他對自己的眼光還是頗爲自信的,本以爲能夠開個好頭,重新整頓吏治,文武齊心,共創又一個大漢盛世。
但陳貫的這個行徑,無疑破壞了劉封的美好願望,這長安城中,有一個陳貫這樣的人,就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許許多多,如果這種事在朝堂上成爲慣例,這是極爲可怕的事情。
當年楊儀擔任御史的時候,就曾彈劾過假借字畫、文物等受賄一事,這在御史臺就有先例,還有人敢頂風作案,真是好大的膽子!劉封不想這個班子還未全面開始治國就出現了漏洞,更不願在這個百廢待興的時候出現這許多蛀蟲,吏治和監察必須要從開始便嚴格執行,這個口子決不能開,即便是那些寵臣、重臣,也絕不姑息!華燈初上,長安內城已經行人稀少,明亮司周遭更是不見人影,內城多爲官員居住,誰沒事幹敢到明亮司附近晃悠,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劉封命人上前敲門,守軍見是大將軍府的人,趕忙將他們迎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