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鄱陽湖上水光豔豔,飛鳥盤旋,水光一色,宛若仙境。
一通整齊的鼓聲響過之後,號角連營,鄱陽湖東南方的水寨密集如林,船帆升起,緩緩向着東湖的港口集結。
東岸有一大片草灘,盛夏之後草色青青,迎着朝陽,萬馬奔騰,旌旗招展,馬步兵形成的方陣鱗次櫛比,如江河奔流,風雲捲動。
中軍一杆赤色大旗十分醒目,旗杆頂上銅鑄的麒麟頭金光燦燦,麒麟昂首向天,張口怒目,氣勢逼人。
旗上繡着一個斗大的劉字,飄揚着明黃色的絲帶,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這杆中軍帥旗左右還有無數將旗,依次向着左右排列開來,每個旗幟之下都有一員雄偉的大將,面向朝陽,戰意盎然。
石亭之戰的消息傳來,劉封便知道時機成熟,馬上命令全軍出動,蓄勢已久的豫章、廬陵二郡兵馬就在鄱陽湖集結。
此次出征包括十萬步兵,五萬水軍,水陸並進,兩路東下直取新都,從新都向北可攻虎林、建鄴,向南可取烏程、富春,直插東吳境內。
三軍集合,鼓聲震天,此時萬馬奔騰,旌旗翻飛,蓄銳多時的士卒根本無需再動員,面對期盼已久的江東之地,這是他們在江南最後的戰場,怎能不用全力?
帥旗之下,劉封跨坐天馬墨麒麟之上,頭戴金盔,麒麟頭護住面額,身穿銀色麒麟鎧,左右勒徵裙,大紅中衣,胸口三疊倒掛吞天獸,腰中繫着紫色獅蠻帶,護襠魚褟尾,腳踏高腰紫緞虎頭戰靴。
紫金雕鞍配着天極馬顯得俊逸非凡,麒麟槍就掛在得勝鉤之上,左邊胡遵父子三人,右邊寇威、蔣斌等一干荊州武將,全都整裝以待。
湖面之上,三艘戰艦高如樓閣,改良之後的鬥艦防禦力更強,加裝了硬弩和投石車,打擊範圍也更大。
水軍都督王濬早已繞道江夏直下石頭城,柴桑水軍由馮習、張南二將統領,近百艘戰船在旗號的指揮下浩浩蕩蕩進入水路,先行向東而去。
李嚴帶領柴桑大小官員在道旁送行,見此情形,感慨連連,當年劉備在荊州的時候,將不過一掌之數,人馬還是從劉表手中借來的,如今再看這軍容,怎能不讓人心潮動盪?
光是荊州之地,戰將就超過五百之數,文武人才不計其數,此次劉封出征,左右文武官員超過五十之數,整個大漢,可謂文官如雲,武將如雨,人才濟濟。
朝陽已經升上東山,李嚴心中感慨,滿面紅光,親自來到劉封馬前,爲他執起繮繩大勝道:“子益,此番東進,將徹底打破三足鼎立之勢,祝你此去旗開得勝,掃平江東!”
劉封吃了一驚,趕忙就要翻身下馬:“哎呀,李將軍萬萬不可如此,吾何德何能,焉能受得將軍牽馬?”
“子益!”
李嚴按住了劉封的身軀,銀色的鬚髮在晨風中飄灑,目光明亮,正色道,“吾不爲麒麟王牽馬,也是爲先帝大業執繮,更是爲這大漢江山持環!”
說到這裡,他輕嘆一聲,一手抓着白鬚搖頭笑道:“吾輩已老,不能再爲先帝基業衝突疆場,便只好留守後方,略盡綿薄之力,但願有生之年,能見天下一統,此生——便無憾矣!”
劉封大受感動,只好在馬上欠身抱拳:“封自當全力以赴,先平江東,後取河北,早日完成父皇遺志,振興漢室,不負各位老臣日夜之盼!”
李嚴欣慰而笑,他知道劉封給的承諾不只是他一人,還有許多在曾追隨先帝的文武大臣,也唯有劉封有這樣的自信和氣度,更能服衆。
此時水軍已走出一半,早有傳令兵打出旗號,馬步兵也開始整隊出發,以寇威爲前軍都督,開始向東進發。
李嚴爲劉封牽馬,走出近一里地才放開絲繮,雙方鄭重道別,後方由李嚴這個老將鎮守調度,劉封也心中踏實,催馬踏上了東征的戰場。
此一去,不平江東絕不回荊州!自從豫章被佔之後,新都便成爲東吳在西面的第一道防線,兩年來吳兵不斷加固城池,沿着贛江築城石牆,嚴防死守。
西線守將本是留贊,但孫權圖謀中原,將能夠帶兵的大將都調往北線,便以孫鄰爲新都太守,鎮守西面防線。
孫權幾次從江東抽調兵力,畢竟還是對蜀軍有所防範,新都的五萬大軍從未動過,一直留守於此,要進江東,攻取新都是一場硬仗。
車馬行進,浩浩蕩蕩,煙塵飛揚,如同一條土龍在沿江漫步,但近前一看,所有的兵馬都在急行軍。
中午時分,人馬稍歇,劉封看着此次隨他出徵的參軍記室陳壽,這個親筆寫成三國曆史的人,正在親身經歷,不知道他以後會如何書寫。
“陳參軍,此次進兵江東,攻取新都,不知你可有良策?”
面對這位老前輩,如今劉封的年輕卻比他大了十餘歲,甚至比其高出一輩,成了自己的晚輩,劉封總覺得心中有些怪異。
陳壽不知歷史上本就如此,還是因爲劉封身份的緣故,自從來到大將軍府之後,便寡言少語,甚至有些內斂,用後代的話來說,就是害羞內向。
陳壽修眉細目,鼻直口方,脣上長着一撇漆黑的髭鬚,雙目沉靜,眉宇之間總帶着意思淡淡的憂愁,不苟言笑,似乎隨時都在思考些什麼。
聽到劉封問話,微微擡頭,旋即又低下去,抱拳道:“將軍早已胸有成竹,屬下不敢妄自猜測。”
“本將既然將你帶出來,你雖爲記室,卻也是參軍,就該參議軍情,”劉封盯着陳壽,“新都有五萬大軍,易守難攻,江東已然空虛,吾不想再次徒損兵力,承祚可有破城之計。”
陳壽見劉封執意要問,眉頭愈發皺得緊,思索片刻之後,才小心言道:“屬下聞兩軍相交,攻心爲上,今孫權兵敗石亭,可嘗試派人勸降守將,一勞永逸。”
“哦?”
劉封眉毛一挑,欠了欠身,靠近陳壽,問道:“新都守將孫鄰乃是孫家之人,焉能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