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本來是在自言自語,在他的心中只關心着劉備是否能匡復漢室,哪裡把從外面救回的趙舒放在心間?如今聽到他回答自己的話,纔回過頭來,問道:“你身上傷口還疼的厲害麼?”畢竟此人身上的傷是自己兄弟刺的,馬良心中多少有些歉意。
傷口雖然還痛,但卻是馬良兄弟所爲,趙舒如何敢表現出絲毫不悅?於是故作輕鬆,道:“些許小傷,不礙事的。”馬良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又將頭轉望着窗外,繼續看着夜空出神。
三國衆多諸侯,君主之中,趙舒並沒有什麼特別偏好,看着馬良如此,知道又是在關切着劉備的勝敗,以及將來的發展,自己熟知前後之事,何不吐露一些與他?也算是茶飯之資。打定主意,趙舒乃輕咳一聲,道:“先生放寬心,以吾愚見,荊州必是劉皇叔所有。”
馬良聞言便如電擊一般,渾身震動,猛然轉頭看着趙舒,上下打量一番,卻又微微搖頭。馬良向來敬佩劉皇叔之忠義,本要前往投奔,奈何家中諸位兄弟卻不似他一般看好。其中幼弟馬謖反對猶爲激烈,馬良在家中無一人支持,只好作罷,此刻聽到有人見解與自己一般無二,本來正要大喊“知己”,卻看着趙舒年紀輕輕,心想能有多大本事,居然也敢開口妄論天下大勢?
趙舒察言觀色,也能看出碼良對自己的不信和輕視,心中默笑,三國的事情,自己耳熟能詳,還就不信唬不到眼前這人,忙清清喉嚨,道:“適才聽馬先生與令弟一番高論。竊以爲先生之言極是,孫權,周瑜二人均會無功而返,得荊州者必是劉皇叔。”
馬良再一次認真打量趙舒,他自己心中雖然敬佩劉皇叔,也希望其能創建一番事業,但終歸只是希望而已,如何能這般肯定劉備便能奪取荊州?可是眼前這人卻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莫非他真有不同旁人的高論麼?待要開口詢問,卻聽門“支呀”一聲打開,前去盛飯的僕人又端着一碗大米粥進來。
趙舒原本要大發言論,讓馬良對自己心服口服,可是看到食物進門,又食慾大動,向着馬良告了聲罪,便迫不及待的走到桌旁食用。一來趙舒已經吃過一碗,二則知道馬良在一側觀看,是以此番吃像甚是文雅,與剛纔判若兩人。馬良卻等得焦急,反盼望着趙舒能像剛纔一般快速吃完。
好容易等趙舒吃完,馬良急忙吩咐僕人將空碗收拾下去,乃問道:“適才聽閣下一席話,似乎對劉皇叔奪佔荊襄有十分的把握,在下斗膽請教,何以如此肯定?”聽說劉備能得到荊州,馬良在語氣用詞之上,都顯得十分客氣。
“這個。”趙舒整理一下思緒,自己古文不是很好,長篇大論,還是要先腹稿一番,否則貽笑大方。趙舒思量片刻,才緩緩道:“其實馬先生已經料想得到,曹操赤壁雖然兵敗,中原根基卻不曾動搖,兵多將廣,荊襄重地必然留下親信上將鎮守。而江東周郎一把火燒去曹操八十萬大軍,正是春風得意,洋洋自喜之時,兵驕則易敗,何況吳軍棄舟楫而勞鞍馬,實不能與北兵抗衡。周郎一戰不克,劉皇叔窺視在旁,必能坐收漁人之利,侍機奪取荊州。”
“妙。”馬良聽趙舒侃侃道來,便覺得劉備奪取荊州就在眼前,口中不住道:“先生高見,先生高見。”
趙舒看着馬良如此激動,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由覺得好笑,劉備得佔荊州****何事?值得如此興奮,而且荊州後來不還是被孫權遣呂蒙偷襲了。但這些後話,趙舒卻不敢出口相告,否則馬良還不跟他拼命?
馬良自顧自地激動一番,猛然發覺自己失態,老臉一紅,於是坐在李蘭對面,問道:“先生一席話,讓良茅塞頓開,如撥雲見霧一般。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表字是何?哪裡人氏?何以流落至此?”
一口氣問了這麼許多問題,趙舒怎麼聽怎麼像是後世查戶口。第一個問題,趙舒本來是回答過的,可是馬良當時只是客氣詢問,哪裡真的放在心上?此刻只好再重複一遍,道:“在下姓趙,名舒,字經緯,本是蜀郡人氏。自幼與父親飄泊海外,舊年家父病逝,遺命要送其靈柩返鄉,是以乘船歸來。途中卻遇海盜,家人無一倖免,隻身流亡故土,保全賤軀。”說着,趙舒還故意嗚咽幾聲,裝作悲痛之壯。
馬良誠人君子,不想趙舒撒謊,反而陪着哀嘆幾聲,道:“先生能保全性命,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在下提及先生傷心之事,甚感歉意。”卻忽然又問道:“先生回故土不久,何以對天下之勢瞭若指掌?”
趙舒聞言一愣,急忙掩面失聲痛苦,心中卻不住盤算如何措辭,最後不得已乃道:“在下自幼家父便命學故土學識,常言天下將亂,匹夫有責。是以猶爲注重謀略兵法教導,在下雖然回故土日淺,卻也能省時度勢,得出剛纔一番言論。”
先君能教導出先生這等學識,真乃世外高人。”馬良深信其言,豔羨不已,嘆息道:“可惜良福薄命淺,不能得見高賢。”感慨一番,又見趙舒仍在悲切,心感其孝,又不住拿言語來寬慰。
趙舒在他勸說之下,也終於漸漸收住哭聲,恢復平靜。馬良才又問道:“先生如此大才,不知可有何打算?”
趙舒長嘆一聲,答道:“在下如今一貧如洗,也不知將來如何。只是秉承先父遺命,輔佐賢主安定亂世,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馬良聽後,又不住出言誇讚趙舒的“先父”如何賢德,最後才問到了自己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上:“那敢問先生,以先生觀察,當今之世,何人堪稱賢主?”
趙舒瞟眼看了一下馬良,心中默笑道:“嘿嘿,上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