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曹真帶大軍攻破宛城,卻不見司馬父子,於是下令在城內外大行搜捕。部下兵將皆是死戰餘生,於是乘機欺壓百姓,強搶財物婦女,其禍尤甚於盜賊。如此十餘日,根本不見司馬父子,倒將宛城附近方圓數十里,糟蹋的十室九空,百姓深怨其苦,或者逃入深山躲避,或者舉家南奔。曹真又恐民力流入蜀漢,乃下令截殺,一時激得民怨沸騰,不可收拾。軍中司馬建威將軍賈逵,遂進言曰:“如今司馬懿下落不明,大軍留駐宛城,一則擾民,二則耗糧,不如使曹大司馬留守宛城,以防備郭淮。大軍卻可班師。”恰巧皇帝曹睿也剛好下詔,命曹真移兵西往,前去潼關駐紮,侍機奪回長安。曹真於是分兵八萬與曹休留守宛城,自統大軍前往潼關。
曹休爲曹氏族子,少年時曾得曹操誇讚曰:“此吾家千里駒也。”待如己子,常從征伐,頗得重用。後曹丕崩時,以大司馬督汝南軍事,防備東吳。如今宛城得破,郭淮撤兵樊城,曹休遂留駐南陽,以備蜀漢。
以曹休的本心,並不是要與曹真分兵,自己獨鎮宛城。而是希望能合兩軍之力,揮師南下,攻破郭淮駐紮在樊城的荊州兵馬。即便不能攻取荊州,好歹也讓將郭淮趕到襄水以南,使曹魏據有南陽全境。可是魏延奇襲長安,曹睿震恐,定要下詔曹真,移兵西進奪回長安。就軍事角度而言,長安之東有潼關、武關兩座堅固的關隘,又有徐晃、張合這樣的名將守衛,即便是趙舒傾全國之力,也未必能越雷池一步。而宛城失去樊城爲屏障,直接暴露在郭淮的兵鋒之下,顯然大爲不利。可是曹真卻贊同皇帝的詔命,也認爲長安乃是前漢舊都,象徵着漢家正統,若是長久落在蜀漢的手中,難免對中原那些少數的所謂的漢室遺老產生激勵,還是應該及早收復。爲此曹休與曹真還起了次爭執,但最終皇命爲大,曹休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想法,讓曹真帶兵離開。
宛城只留下八萬兵馬,曹休沒有足夠的兵力進攻郭淮,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收復樊城。可是當機會擺到了面前,曹休卻又不敢貿然答應。手中的書信固然言辭懇切,但曹休卻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關平居然會派人來聯合自己夾擊郭淮。關氏素來以忠義著稱,怎麼可能幹出這樣叛逆之事?曹休冷笑數聲,將關平的書信扔在案上,斜視着前面站立的廖化,道:“爾等想用這等計謀引本都督入甕,未免太兒戲了。刀斧手何在?將廖化拖出去斬首示衆。”
左右刀斧手聽到命令,齊聲應和,上前押着廖化便要出去。廖化非但面無懼色,還突然仰天大笑,掙脫手臂道:“某自會走,不需旁人。”說罷昂然邁步向外走去。曹休見他行爲異常,不禁問道:“被本都督識破奸計,還有何可笑?”廖化輕哼一聲,冷然道:“不過是笑汝自作聰明罷了。”
“放肆。”曹休下首心腹部將張普見廖化出言不遜,當即出聲喝止,道:“還不快將此人拖下去。”左右軍士還不曾動手,曹休卻先道:“且住。”復轉問廖化道:“天下誰人不知汝主關平忠於漢室,卻修書信前來約本都督一同進攻郭淮,豈非有詐乎?”廖化並不回答曹休之言,反問道:“我家將軍雖然忠於陛下,但郭淮又豈是漢室忠臣?不過是趙舒帳下一走狗耳。”
“哦?”曹休微一沉吟,乃揮手讓刀斧手退下,道:“你且詳細說說。”廖化於是道:“我家將軍並非誠心要與都督合作。”張普聽廖化這樣說來,又出聲喝道:“既然是如此,卻要你來此何干?”曹休卻又示意他住口,復謂廖化道:“將軍請繼續。”
廖化略向曹休抱拳致謝,複道:“實不隱瞞都督,鄙國現在之心腹大患,不在於貴國或者是東吳相侵,而是,而是,”廖化略微遲頓片刻,才嘆了口氣,道:“而是國賊趙舒。”
趙舒在蜀漢國中獨掌大權,天下皆知,而且還有過逼宮迫死主母之事,要稱其爲國賊,倒沒有什麼不妥。曹休卻故意道:“這話卻是從何說起?趙將軍威名遠播,若不是與本都督份屬敵國,本都督還真想拜望結交呢。”廖化又哼道:“這隻怕不是都督的真心話吧?趙舒如今已經攻克長安,又使郭淮北上樊城,聯合司馬懿反魏。都督心中怕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斷,還談什麼結交?”
這話雖然很不給曹休留面子,但確實說到曹休的心坎裡面去了,只得訕訕笑道:“將軍倒是知我心。趙舒雖然遭我朝將士痛恨,但在汝國之中,立此大功,難道不是倍受崇敬?”廖化正色道:“收復舊都,功勞固然很高,但趙舒狼子野心,欲藉此篡位,便是亂臣賊子。我家將軍不忍見漢室江山易姓,是以才欲聯合都督,破壞趙舒北伐大計。”
聽到“北伐”二字,曹休也不禁動容,問道:“趙舒有意入侵我國?”廖化點了點頭,道:“趙舒既然有篡位之心,自然要向外征伐,以建立威信。奪取長安不過是第一步而已,接着便該是郭淮引荊州之兵北上,攻取宛城。然後親自引軍攻克潼關,兩路並進,直取洛陽。”曹休先時還有些吃驚,聽廖化說完之後,反而哈哈笑道:“汝未免過分危言聳聽了,趙舒有何德何能,膽敢如此妄爲?你國中兵力財力,豈是我大魏敵手?須知我大魏帶甲百萬,擁有中原富庶之地,趙舒若是敢來,便讓他有來無回。”
廖化並不反駁,只是跟着冷笑幾聲,才道:“嘗聞貴國在樊城也布有重兵,又有文聘將軍鎮守。城不可謂不堅,兵不可謂不精,將不可謂不良,卻只守了幾日?便被郭淮攻破,可憐文聘將軍當世名將卻落得如此慘淡下場……”
“住口。”廖化說話並不知道文聘之子文休就在曹休帳下效力,此刻也正在旁邊。不等廖化把話說完,文休便按耐不住,衝上前去,抓住廖化衣甲,道:“先父豈能容你如此褻瀆?”廖化心中固然極怒,卻以大事爲重,淡淡道:“這位便是文少將軍?當日樊城交戰,你是親眼所見,趙舒所造之攻城器械,奇技異巧,哪裡是貴國將士所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