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是關羽舊將,一直以關氏心腹自居,而關平更以其持重使與關興爲副,同往成都供職。廖化感念關羽知遇之恩,也是肝腦塗地,盡心圖報。趙舒與關家爲敵,廖化便自然而然地憎恨上了趙舒。關興死後,廖化隻身前往武陵,而後又奉關平之命去漢中請辭。廖化跟隨關氏父子多年,很明白關平是被迫請辭,並非心甘情願,所以在面見趙舒之時,言語十分無禮。但廖化萬萬沒有想到,次日趙舒便親自上門,請求自己與之同往武陵。廖化惟恐趙舒有加害關平,先是執意不肯,然而趙舒卻再三申明,前往武陵並無半點惡意,不過是想勸說關平繼續爲國效力。由於趙舒只帶蕭賁等十餘護衛,廖化雖然心中生疑,卻諒這區區十數人興不了什麼風浪,遂答應與之同往。
離開漢中,一行人日夜兼程,廖化才漸漸知道趙舒抱病在身,且鞍馬勞頓,病勢越來越沉重。蕭賁等人均勸言,棄馬就車,緩行前往,奈何趙舒執意不肯。出川之後,趙舒更是不能自駕坐騎,遂與蕭賁兩人一騎而行。蕭賁乃是西涼壯士,鞍馬嫺熟,但帶上趙舒一兩日還無大礙,三五之後,也覺得勞苦不堪。廖化看在眼中,確信趙舒並非作僞,不由敵意大減,最終開口讓蕭賁與之相互輪換着與趙舒共乘一騎。
一路行到武陵,廖化與趙舒交談甚多,也漸漸覺得對方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狠,而且言語之中,對關鳳、關興之死大感傷懷。見到關平有意下手除去趙舒,廖化竟然不自覺地上前勸阻,固然有爲國考慮之心,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爲趙舒說話之意。
衆人進入關平府邸,安置趙舒,延請醫士診治等事,關平均交付家將引領蕭賁等人去做,自己卻讓廖化隨同前往書房議事。廖化心知關平對剛纔之事耿耿於懷,入內之後,便不開言,只是垂手站立在前。關平隨手拿起幾本兵書翻閱,良久才緩緩道:“元儉隨先父多年,論輩分某叫汝一聲‘叔父’也不爲過……”
關平話沒有說完,廖化已經先自拜倒,道:“將軍如此稱呼,真折殺末將。末將自追隨軍侯及將軍以來,絕無二意,還望將軍明察,勿以今日之事爲疏遠背叛之意。”廖化聽關平開口就有責難之意,所以也先自辯起來。
關平見廖化如此,也確實不好開言責怪,乃起身上前,將其攙扶起來,道:“吾並無此意。只是趙舒離開漢中,前來武陵,我一時不能拿握主意,料想元儉必有以教我?”廖化雖然明明知道關平此問仍舊是在考驗自己,可是若說方纔只是一時地不自覺,現在經過熟慮之後,更覺得趙舒如何殺的?如今魏延剛剛收復長安,正是中興漢室天下的大好良機,一旦趙舒有個三長兩短,蜀漢江山多半就此分崩離析。儘管知道關平把愛聽這樣的話,廖化也不得不開口,道:“以末將愚見,大將軍誠心前來與將軍示好,將軍即便不肯,也萬不該下殺手纔是。”
“誠心示好?”關平嘿嘿冷笑兩聲,道:“他與我關氏之仇怨,豈是這輕輕一句便可帶過的?”復看了廖化一眼,繼續道:“看來元儉果然已被趙舒所惑。”廖化明白關平誤會已深,只得道:“末將只是據實而言,望將軍三思。大將軍聞將軍有心辭官,便不顧重病在身,千里奔波至此,一則固然是爲了與將軍修好,二又豈無爲國挽留良將之意?將軍只憑心而論,大將軍若有意與將軍爲敵,只需答應將軍之請,豈非萬事大吉?”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在理,關平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廖化見其不語,便繼續道:“末將便在放肆一句,大將軍固然與將軍有些不快,但君侯之死,在於東吳高平;小姐之死,乃失手誤傷;二將軍之死,卻更是戰陣而亡。並非皆是大將軍之過,將軍竟有何不能與大將軍共處之事?”
“住口。”關平猛然一拍桌案,厲聲道:“我自有其道理,豈是事事需向汝稟告?”廖化殊不知方纔幾句話,說到了關平的痛處,是以關平勃然而怒。正如方纔關平所言,廖化跟隨關羽日久,所以開口自稱“末將”,但關平兄弟二人常日也是禮遇有加。此刻關平一時作色,見廖化臉上大有失望之色,心中不禁暗責自己,又將廖化疏遠了一步,想要說兩句寬慰的話,卻又說不出口,只得道:“汝一路鞍馬勞頓,且先下去休息吧。”廖化本想開口再勸兩句,最終還是忍住不言,重重嘆息一聲,方纔出門離去。
關平也頹然坐下,腦袋裡竟不住迴盪着廖化方纔之問,究竟與趙舒有何大恨?這點廖化不明白,恐怕趙舒也未必知道。只有關平心中清楚,當年劉備兄弟三人起事,關羽與張飛約定互殺家小。張飛一時心軟,留下關索母子性命,後來關羽成名,關索前來投奔。關羽雖然矢口不認,可是劉備卻在成都爲關索謀了一個官職,表面上是想安撫此事,既不傷關羽顏面,也不讓關氏骨血外流,其實卻是留下了一顆棋子。關羽亡故之後,若沒有關索,關平便順理成章地承襲官爵,但關索既在,又是關羽實際的長子,其中的貓膩便不言而喻了。關平既不能讓父親的顏面掃地,也不能把自己的爵位拱手讓人,很自然地就要向劉備表示忠心,在東征孫吳的戰役中,更是死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