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趙舒滴血爲誓,但魏延對以前之事肯定仍耿耿於懷,若不像張嶷那樣立些功勞,怎能安心?趙舒看着有些急切的魏延,卻並不回答,只問道:“兄可知小弟現在所懼孔明者,何也?”魏延略作思量,便答道:“莫非是懼其退保成都,聯合心腹佔據西川?”
“然也。”趙舒輕笑道:“現在孔明扼守巴東郡,使荊襄不能西進,若以兄長這一支奇兵南下,藉助孔明之名,襲佔成都,則陛下,太子皆在吾手,孔明縱有天大本事,卻何以爲計?”魏延鼓掌而起,笑道:“妙哉。”卻突然又道:“將軍隻身前來,便是料定某會歸附將軍?”
趙舒又笑道:“兄乃識大體,顧大局之人,自知何當爲,何不當爲。”話中隱有吹捧之意,魏延聽後又是大樂,但又道:“曹洪,張合掌大軍於雍涼,多有窺視漢中之意。某若帶兵輕離,恐爲其所乘,且王平在成固,將軍不懼也?”
王平忠於劉備卻反而比魏延更好拉攏,趙舒來時早向劉備討要幾道詔書。今見魏延說起,趙舒又問道:“以兄之度之,王子均可暫擔當漢中重任麼?”魏延雖然被王平所算,卻也據實道:“王平忠勇嚴謹,即便無開疆拓土之能,但守土禦敵,卻必然無虞。”
“既是如此。”趙舒略作猶豫,試問道:“兄長可否暫將漢中防務託付王平,只帶少許心腹兵馬隨我前往成都。”趙舒剛剛纔立誓讓魏延永鎮漢中,現在卻要讓他轉讓王平,確實有些擔心他不答應。果然聽魏延道:“非某不願,王平忠於陛下,將軍現在將兵權盡付於他,就怕日後麻煩?”劉備都六十好幾的人了,而且常年臥病,王平雖忠,卻也不是傻子,總得爲自己謀身後之路,而且趙舒除孔明打的就是劉備旗號,王平能有何話說?趙舒又將這層意思細細說與魏延,末了道:“事成之後,吾必替王子均安排一好去處,定讓兄長仍獨鎮漢中。”話說到這份上,再說下去,難免傷感情,魏延只好點頭答應。
正事商議完畢,魏延便命人準備酒菜,好歹趙舒二人一是鎮東,一是鎮北,兩個堂堂大將軍,場面上的事情,總還是好生整治的。不過,由於趙舒來漢中之事,甚爲機密,只好兩人對飲,並不十分熱鬧。酒足飯飽之後,我便讓魏延先行準備,自己告辭前往成固,現在和孔明是在爭分奪秒,桓易那邊還不知道情況如何。要是讓孔明,劉備知道趙舒不在白帝城,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狀況。
成固就是姜維後來提倡重兵扼守的漢,樂二城之一的樂城,自從王平升任平北將軍,分掌漢中之後,也漸漸修繕起來,雖然還不及南鄭雄偉,卻算得上是一座堅城。王平見到趙舒的臉色,與魏延見到趙舒時一般,似乎都沒有想到趙舒還真有這麼大的膽子一個人四處奔波,親自當說客。趙舒也是沒有辦法,誰叫咱部下人手不夠,只好委屈自己了。
王平雖然見過數面,卻無絲毫交情可言,遠遠沒有魏延客氣,一臉陰沉地看着趙舒,右手還按在腰間佩劍之上,不知是否在考慮將趙舒抓去向劉備請功。無詔擅離自己防地,也是重罪,要是劉備真掌着大權,趙舒這顆腦袋就該搬家了。趙舒看着王平如臨大敵,笑道:“吾一介文士,雖有將軍號,卻手無縛雞之力,今隻身前來,將軍何懼之甚也?”
王平冷笑一聲,道:“將軍殺人何曾用力?”常言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王平這句話,趙舒姑且當讚譽收下,又道:“閒話不必多說,吾此來只想與將軍商議一事,可否摒退左右?”王平立刻道:“事無不可對人言,若是國事,當正大光明而言,若是私人之事,那將軍便可免開尊口。”
“自然是國事。”趙舒正色道:“吾千里迢迢來見將軍,正是爲江山社稷。陛下伐吳慘遭江夏之敗,卻不便再回成都,而滯留白帝城者,將軍可知其故?”現在蜀漢內部的形勢,只要是掌有兵權,又有些身份,不是白癡的人,都差不多能看出來劉備爲什麼不回成都。但卻有誰敢明白的說出來?趙舒原不指望王平回答,又繼續道:“成都一時之間,文武故舊逝世大半,且都是平日與陛下相親近之人。陛下豈不見疑?是以召吾帶兵護駕進京,孔明卻兵阻巴東,大軍不得西進。陛下譴吾來尋將軍,共計良策。”
“嘿嘿。”王平聽後一陣冷笑,乃道:“將軍當某是三歲孩童?箇中曲直是非,豈能信你一面之詞?”趙舒緩緩從懷中掏出劉備詔書,雙手奉上,道:“有陛下詔書爲證。”王平卻並不來接,只道:“昔日法孝直不是也常發詔書麼?”
趙舒拂然不悅,道:“將軍竟然以叛臣比吾?”又複道:“姑且不論詔書真假,以將軍現在處境,還是隻能當真。”言便擡眼直視王平,對視片刻,心中各有所想。王平終將目光移開,冷然問道:“將軍且試言之。”趙舒上前將詔書放在他身旁案上,乃道:“陛下年事已高,又逢此大敗,心腹兵馬損失殆盡,又常染病臥牀,將軍以爲能長久乎?”說到此處,王平勃然色變,站起身來,本要說話,卻被趙舒打斷繼續道:“千秋之後,太子尚幼,若無權臣輔之,能安穩否?而以當下形勢來看,比在我與孔明之中,將軍雖然忠義,只怕還無這等能耐。”王平猛然喝道:“若權臣當國,將置主上何地?”
“將軍何需如此衝動?”趙舒淡笑道:“權臣並非亂臣,逆臣,將軍豈不聞昔周武王薨,成往年幼繼位,周公輔之?舒雖不才,願效古之賢人。”王平卻反問道:“以周公之賢,尚且有流言,將軍何以示其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