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駐馬江夏城邊,看着丁奉,徐盛二將帶着人馬急速前行。此時聽不見木棍敲打周泰背脊的聲音,看不見韓當等人忿忿的神情,心中卻更加的沉悶。甘寧連日以來爲病魔纏身,心情壓抑,此番一旦出兵,必將心中怨憤盡皆發泄,如此用兵,只怕更易中人奸計。自己帶着丁,徐二將,輕裝簡從,多備強弓硬弩,只望能救回甘寧所部,再思守禦之策。
救兵如救火,陸遜帶着人馬一路疾行,不過多時,便已經離城十餘里,漸漸接近蜀漢軍營,這才下令三軍戒嚴,緩緩而動。陸遜雖然向以書生自詡,可是弓馬嫺熟,馳馬行軍,絲毫不在衆將之下。只是一路之上,眉頭緊鎖,偵騎四出,現在離關平大營不遠,卻聽不到絲毫喊殺之聲,難道甘寧所部已經全軍覆沒?
陸遜正思量間,卻聽前方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擡眼望去,一名騎兵迎面而來,看服色正是江東軍馬,不由心中一喜,急忙催馬上前。那名騎兵見到自家軍馬,又有“陸”字大旗,急忙狠狠抽了幾鞭趕到隊伍前面來。等看見陸遜,那騎兵滾鞍下馬,單膝下拜,道:“稟報大都督,我軍大獲全勝,甘將軍正在追趕敗兵,差小人先回城中回報。”
“哦?”這到是出乎陸遜意料之外,關平軍馬來勢洶洶,怎麼如此不堪一擊?莫非甘寧真是江東猛虎,病中發威也不同凡響?陸遜示意那名軍士起身答話,問道:“甘將軍何以取勝,現在關平敗往何方?”
對曰:“甘將軍身先士卒,我軍將士無不用命,關平所部措不及防,被我軍馬一擁而入。關平現在正率殘部往南邊逃竄。”
旁邊丁奉,徐盛二將皆拂手慶幸,潘璋打馬上前道:“甘將軍不愧是吾軍之柱石,關羽復生也未必能只應其鋒,何況關平乎?都督過慮了。” 陸遜微微頷首,看來自己真的高估了蜀漢兵馬,正要開口稱是,卻忽然道:“嚮導官何在?”
嚮導官急忙上前見禮,道:“末將在。”
陸遜面色凝重,沉聲問道:“此處西南可有一澗?”
“正是。”嚮導官恭聲答道:“名曰‘躍虎澗’,長有數裡,高有五丈,洵時有水成河,如今方纔開春,應無積水。”
“你在前面帶路,軍馬急行,趕往‘躍虎澗’。”那嚮導官抱拳領命,便當先而行。潘璋看陸遜神色持重,低聲問道:“都督這是何意?”
陸遜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若是關平在此伏下一支兵馬,甘將軍能生還麼?”此言一出,不僅潘璋,丁徐二人也大吃一驚。徐盛急忙請命道:“末將先率本部輕騎前往,都督隨後再來。如何?”
“不可。”陸遜搖頭道:“吾軍兵力本就不及蜀軍,現在分散兵力,更易爲其各個擊滅。”說完又指着不遠出一座小山,道:“將軍可帶五百軍士候在此山,遍插旌旗,多伐林木,揚起塵土,虛張聲勢。待吾與甘將軍軍回,將軍可在此接應,以退敵軍。”
“領命。”徐盛大聲答應,雖然前方甘寧戰事勝負未知,心中卻對這書生都督,不由得多了幾分信服。陸遜等他點好軍馬離開,才隨着丁奉大隊軍馬往西南而來。
陸遜雖然也不能確定關平就一定有埋伏,不過‘躍虎澗’的地形險要,而且劉備大軍在西。關平兵敗,不向西求救,反往南而遁,怎不讓人起疑?漸漸的,空氣中的血腥味變濃,路旁的死屍變多,地上旌旗,衣甲,兵器也隨手可得。陸遜卻無暇多看一眼,甚至無意去注意重傷者是否還能有活命的希望,心中只想着能將甘寧平安帶回江夏。甘寧自從百騎劫營歸來,在東吳軍中,便已經是像張遼之於汝南,關羽之於荊州一般的軍魂人物。要是他有個意外,東吳兵馬短時間內,如何能恢復信心鬥志?
陸遜軍馬隨着小路而來,兩邊山勢漸高,轉過一處山頭,就見一彪軍馬攔在面前。爲首一將,只有雙十左右,臉上稚氣未脫,卻身型魁梧,爛銀頭盔鎖子甲,手中一柄金背大砍刀,躍馬傲然而立。
陸遜並不認識,旁邊潘璋低聲道:“這是關羽次子關興,隨乃兄出征,勇猛異常,周平便是被他所斬。”
“哦?”陸遜點了點頭,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卻不妨對方陣上一聲喊喝:“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聲若悶雷,震耳欲聾,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蜀漢有此少年英雄,劉備安能甘守兩川?
甘寧用言語激將周泰,使其開城相送。大軍一路西來,仍是高平爲前部,甘寧居後,來找關平決戰。吳軍雖然有所敗績,但經過數月休整恢復,又是甘寧親自領軍,士氣高昂,耀武揚威而來。甘寧看着自己親自帶起來的軍士,不勝欣慰,身旁的數十驍勇騎士,都是隨着自己當年夜襲曹營的死士,近年征戰雖有死傷,留下的卻是精英中的精英。和他們一起出戰,甘寧彷彿又回到了當年,沒有疾病,沒有衰老,有的只是勇氣和武力。甘寧握刀的手漸漸用力,今日寶刀之上,必要痛飲蜀軍鮮血,讓劉備知道江東猛虎,甘興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