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皓在前引路,看着趙舒一臉沉悶,低聲笑道:“大人勿憂,陛下是‘請’大人前往,想必不是什麼難事。”
趙舒心中略微寬鬆,也笑道:“多謝公公關照。”
黃皓笑道:“大人能不嫌棄小人,小人也不那忘恩負義之人。何況以後還要仰仗尚書大人多多提攜。”
趙舒早有準備,從懷中拿出一塊玉壁,道:“小小物什,謹供公公玩賞。”
“大人客氣了。”黃皓將玉壁納入懷中,又小聲道:“法正,張順前車之鑑,內侍不能與重臣私交,大人還要小心。”
“明白。”趙舒忙點頭道:“以後自當小心。”
說話間,走到一處殿外,黃皓道:“請大人在此稍候。”舉步入內,片刻就聽他高聲喊道:“宣尚書令,趙舒進見。”
趙舒急忙整衣入內,見劉備居中而坐,急忙下拜道:“臣趙舒參見陛下。”
劉備原本斜靠軟墊,現在微微坐正,緩緩道:“經緯可知朕找汝前來,所爲何事?”
趙舒要是能猜到你老人家的想法,打死也不會來白帝城。難怪看到魏延,李嚴帶兵馬前來,劉備仍舊處之泰然,秭歸吳班所部,居然還是他的一支奇兵。這也就知道爲何法正對荊襄二處兵馬調動,絲毫沒有反應,因爲吳班在前面根本就沒有給他傳來消息。劉備現在得計,也不似以前一般平易近人,竟然沒有讓趙舒起身回話的意思。趙舒只好跪在地上道:“恕臣愚鈍,不知陛下召見,所爲何事。”
劉備道:“日前法正所獻破吳之計,明爭江夏,暗襲長沙,是汝之計麼?”
“正是。”趙舒點頭承認,心中卻想,莫非劉備也真心要伐吳?對法正寬大處理,安撫川系諸將,將李嚴所帶萬餘部曲留在白帝,這一切不都是在爲伐吳作準備麼?
劉備沉吟片刻,對着旁邊一人道:“昇平,汝久在江東,覺得此計可行麼?”
就聽一清朗的聲音道:“依臣之見,孫權在江夏駐有重兵,且有長江天險爲阻。陛下正宜避實就虛,偷襲長沙,趙大人之計甚妙。”
趙舒這才知覺劉備身旁站有一人,並非宦官,擡眼一看,卻不能分辨其年齡,似乎有二十幾歲,卻又一臉滄桑,看起來不下四十。劉備見趙舒擡頭打量那人,便道:“起來說話。”然後指着那人道:“此人姓嚴,名鵬,字昇平。就是法正所薦的醫士,乃是神醫華佗高足,此番若非他棄暗投明,朕也不能輕易讓法正等人伏法。”
嚴鵬急忙謙遜道:“陛下天威所至,臣不敢居功。”
劉備微微頷首,甚爲滿意,又道:“昇平祖籍江東,對於江東人情地理,知之甚多。此次伐吳也要仰仗大力。”又對着趙舒道:“經緯以爲如何?”
劉備雖然削去趙舒的兵權,不過趙舒也不忍心看着辛苦創建的基業,毀於一旦,勸阻道:“以臣之見,伐吳之議,當就此作罷。”
劉備,嚴鵬二人臉色都是一變,沒有想到趙舒會否決自己的意見。劉備問道:“試言之。”語氣極爲不悅。
趙舒心中默默嘆息一聲,知道劉備現在對自己的話,未必聽得進去,卻也不得不道:“陛下,江東孫氏已立三世,民心歸附,既有甘寧,周泰等猛將用命,又有張昭,諸葛謹等名士爲之謀劃。長江天險,不可飛渡,急不可圖。以曹魏之力,皆不能下……”
趙舒話沒有說話,劉備便打斷怒道:“朕豈是亂臣賊子,所能比擬?江東孫權,割據一方,不尊王室,稱藩叛逆,朕不伐之,何以對天下臣民?甘寧,周泰一勇之夫,張昭,諸葛謹郡縣之才,何堪大用?天下人心思漢,朕天兵過處,百姓無不負食擔漿而從。朕於荊州出兵,順江而下,長江天險何用?”
一席話說的振振有辭,劉備蒼白的臉上也因爲過分的激動,而顯現出紅潤。趙舒心知劉備心意已決,再無挽回之餘地,當下也緘口不言,以免惹禍上身。嚴鵬在趙舒說話之時,神色也頗爲凝重,似有所悟,現在被劉備一番言語,又道:“陛下所言甚是,臣願爲陛下向導,爲破吳盡綿薄之力。”
劉備見趙舒默然不語,對他的言辭,既不贊成,也不出聲反對,怒氣愈勝,冷哼一聲,道:“朕用兵多年,箇中厲害關係,焉能不知?召汝前來,原意共商伐吳大計,汝卻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既然如此,可速退。”
“陛下,”趙舒本要再言,卻見劉備身後的黃皓,衝我直使眼色,只好將話嚥下,道:“微臣告退。”對着劉備深深一禮,這才轉身出門。由一小太監帶路,往宮門而來。
郭淮一直等在外面,不停度步,見趙舒出來,頓時大喜,匆忙迎上前,道:“大哥不曾有事?”趙舒默然搖頭,劉備執意東征,只怕也會如歷史一般大敗而歸。以現在趙舒與他的關係,斷然不會再起用趙舒帶兵,諸將之中,何人能瞭解江東一介書生陸遜的本事?一旦兵敗,多年苦心孤詣的經營不在,而蜀漢也就從此沒落。
郭淮見趙舒不說話,也不再問,跟在趙舒身後,隨着向寵帶的羽林禁衛,一起返回館驛。
桓易,天翼二人早就心急如焚,只是苦於被向充帶兵圍住,不能私自出館打聽。見趙舒平安返回,都是大喜過望,歡喜地迎入內院。葉楓也早在其中,見趙舒回來,便對桓易道:“我說得不錯吧?將軍吉人天相,斷然不會有事,就你二人急不可耐。”
趙舒見他也在館內,不由問道:“你怎麼回來的?”
葉楓道:“陛下一夜之間,病毒痊癒,我自然被譴回來。”說着又喃喃道:“這事真邪,毒怎麼會自己就解了?”
趙舒也懶得向他解釋嚴鵬的事情,忙着爲四人相互介紹。衆人各自寒暄一番,因爲桓易等人心念趙舒的安危,不曾用飯。而趙舒與郭淮在宮內也是食不甘味,又重設宴席,算是爲郭淮接風洗塵。趙舒心中煩悶,不覺多飲了幾杯,就在宴上醉酒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