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看着那匹死馬,臉上忽青忽白,呆立半響不語,他也應該知道,剛纔這一箭要是射在他身上,此時倒在地上的可就不是他的坐騎了.
“關平.”趙舒看着冷然道:“爲將者上守臣節,以報主恩,下保州郡,以安黎民,進則攻城掠地,以爲主上霸業,退則緊守疆土,不讓他國來犯.你若真是一孝子忠臣,現在就回襄陽去,奮發圖強,保住君侯留下的基業,不被魏吳所吞.不要在這胡攪蠻纏,還說什麼襄陽兒郎不怕我?要是真的撕殺起來,得利的是誰?死傷的又是何人?這樣,你就只是漢中王駕下的佞臣,關君侯靈前的逆子.安國,送你大哥回去.”趙舒不再多看關平一眼,徑直策馬回城.李韋等也招呼荊州軍馬動身,只留下關平茫然地站在原地.
趙舒走開數百步,又聽着關平在身後大聲喊道:“趙舒,你就真的是忠仁之臣?”趙舒只能淡淡一笑,關平對趙舒的誤會太深了,現在還能顧全大局,只怕這樣發展下去,總是不利於荊州的.李韋催馬行至趙舒身旁,道:“先生,你好歹也是前將軍,都督荊襄事務,不能老是這樣一味退讓,以免將士寒心.”
話雖然不假,可是又能如何?趙舒苦笑道:“君侯死後,我升任前將軍,獲益最大.加上這前前後後的事,也難怪他要誤會.辱罵我一人事小,只要他還能顧念大局,不要真的和我兵戎相見纔好.”
李韋又道:“諒他也不敢.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馬先生確實是自盡,先生何不說明白?”
“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啊.”趙舒轉頭往後面一看馬良的棺木,馬良以死都要守住關羽的醜事,我也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
李韋卻低聲笑道:“這幾日軍中衆將各自猜測,疑雲重重,只有先生不聞不問,不發一言.而且馬先生死前有單獨與先生相會,先生若說不知道,豈不是欺人之談?”
趙舒臉色一變,覺得他的話大爲有理.又聽李韋道:“先生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也還是要爲馬先生的死找一個說法,不然衆口鑠金,積毀銷骨,被關平多說幾次,別人難保不會起疑.”
“文節所言甚是.”趙舒輕嘆一聲,道:“我若是說,這件事情說去來,與一位已經去世的英雄令名有損,你相信麼?”
“某相信.”李韋頓了頓,又道:“先生對敵人是所用皆是其極,但是對自己人,某還是相信先生.”
“這樣就好.”趙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此番征戰,我還真怕你心中存有什麼芥蒂.對敵人不能仁慈,對朋友卻要肝膽相照.”
“那先生可爲馬先生的事情,想好了說法?”
趙舒苦笑道:“這一時片刻,我哪裡想得到?而且,相信我的,自然不用我解釋,不相信的也自然就不會相信我的解釋.就隨他去吧.”李韋也只是提點趙舒一下,他也知道馬良自殺的甚是奇怪,很難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軍馬又行進不久,直至荊州城下,關興也隨後跟來,一言不發,多半關平滿腔的怒氣都撒在了他的身上.除非是在戰時,全軍入城防守,平日裡軍馬都是屯紮在城外的軍營之中.進了軍營,伊籍,趙累等人早已經準備好了酒肉等一應勞軍之物.荊襄本是富庶之地,只要不經戰事,又加上這兩人也還算得上是理財能手,這點東西還是拿的出來的.
正午便在營中設宴,慶祝凱旋,軍士都有酒肉犒勞,營中上下皆是其樂融融.宴罷,趙舒又親自爲馬良扶棺入城.其子馬秉早得到喪報,在城門跪接回府.雖然府上靈堂已經設好,趙舒看馬秉年幼,而馬良的幾個兄弟都在成都隨駕.趙舒感念當年的一飯之恩,又敬佩馬良死的仗義,便留在馬家幫忙操辦一切.
又忙活了一個下午,天色漸晚,趙舒才記起于禁病情,只得匆匆告辭徑往于禁蕩寇將軍府而來.于禁在曹操外姓將領之中,地位也是相當高的,來荊州卻是孤身來投,想也是看破了世間的富貴功名,所住的宅院也是極其簡單清淨.
等門上家將通報入內,片刻之後於圭,葉楓二人匆匆趕來迎接。看着葉楓一臉埋怨的神色,趙舒才記起他是第一次來荊州,人生地不熟的,趙舒要是不來接他,怕還真就走不了.于禁的府第,趙舒來過幾次,見兩人出來,趙舒也就擡步入內,邊走邊問葉楓道:“於將軍病情如何?”
葉楓答道:“老將軍之病,乃是心病,非藥石所能治.”
“哦?”趙舒停下身子,對着於圭道:“令尊心中有何不悅之事?”于禁自從投降過來,我待之如上賓,捫心自問絕對沒有失禮之處,這心結鬱悶自然是於圭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