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因爲參與機密,也破例入坐,席上最重要的還是討論曹彰受命去宛城的事情。不過,曹操既然下了明令,讓這幾人也計無所出。
用完飯,軍士前來收拾東西下去。曹彰等人還是繼續探討。卻聽帳外軍士喊道:“將軍,司馬大人求見。”
幾人臉上神色都是一變,曹彰正要請入,韓浩卻道:“某與夏侯將軍還是迴避的好。”不等曹彰答應,便與夏侯敦一起退到後帳。周毅這才走到帳前,掀開門簾道:“將軍有請司馬大人。”跟着幾聲朗笑,司馬孚便走入帳中。
行禮坐定之後,曹彰問道:“先生此來莫非又有什麼禮物見贈?”
司馬孚微笑道:“下官聽說將軍奉大王詔命,不日即要前往樊城禦敵,故而前來送行。”
曹彰心裡苦笑一下,果然是壞事傳千里,臉上卻微笑道:“先生有心了。”
司馬孚故意嘆息一聲道:“下官雖與將軍只有數面之緣,卻深感將軍雄才大略,本想多受教益,不料遠離在即。下官恐再與相見之日,心中悲切不安。”
這一句隱含的意思,不僅曹彰,周毅聽的出來,後面的夏侯敦,韓浩也心中有數。曹彰被司馬孚這麼模棱的一句話,觸到傷處,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聽周毅道:“大人說哪裡話?大人春秋正盛,何來相見無日之說?”
司馬孚微微一笑,看着周毅道:“這位將軍常隨越騎左右,難道不能看出越騎將軍禍無日也?”
“大膽。”曹彰一拍案几,低聲喝道:“汝怎敢在此危言聳聽?”
“下官冒昧。” 司馬孚起身一禮,道:“既然將軍處之泰然,下官這就告辭,望將軍善保千金之體。”
曹彰當然不能放他走,忙起身道:“先生且留步。”看着司馬孚停住身形,嘆氣道:“先生既然知道吾之福禍,何妨再明言賜教?”
司馬孚轉身大咧咧地坐下,道:“荊州戰事方息,趙舒縱有百般謀略,也不敢再妄興兵馬來犯樊城。此時,大王何以派將軍前往樊城?下官着實不解。”
這全軍上下都能明白的事情,司馬孚又豈會不知?曹彰拂然不悅道:“先生既不願明言,又何必留此多廢脣舌?
司馬孚也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也就暢言無忌。”停了一下,放低聲音道:“將軍,此時大王所憂心的不過兩件事。”
曹彰知道司馬孚終於要說出真實來意了,自己也需要宛城的十萬兵馬暫時相助,但卻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意,於是平淡道:“願聞其詳?”
司馬孚收斂笑容,正色道:“大王此番南下,家兄也知其意不在荊襄,而在宛城。大王所憂慮二事,一是家兄,二便是將軍。”
曹彰冷然打斷司馬孚說話,道:“吾豈能與令兄相提並論?”
“是,將軍屢立戰功,又貴爲王子。”司馬孚冷哼一聲,道:“可這正是世子心腹之忌,對大王來說,家兄的危害大過將軍。而對世子來說,只怕將軍纔是頭等大患。”
這個道理曹彰也明白,在曹操看來,他始終是親生兒子,而在曹丕看來自己卻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大阻礙。在曹丕的眼中,自己自然比司馬懿的威脅大,當下微笑道:“吾與大哥總是同胞兄弟,他朝大哥即位,吾定當恪守臣節,輔助大哥。先生此言又是挑唆之辭。”
司馬孚又嘆氣道:“將軍能有此心,可惜世子未必體諒。想家兄跟隨大王數十年,多獻奇策,廣立功勳。卻因爲殺叛賊徐庶而倍受猜忌,此事家兄雖作的鹵莽,卻是對大王一片忠心。而將軍擁兵更重,身份更貴,也難免受世子猜忌。”
這幾句話,既說出司馬效忠之意,又言明曹彰的處境。曹彰心裡也清楚,司馬就算心懷不軌,現在也只是南陽一地,而曹丕一旦掌權,輕則終身閒置圈禁,重則死無葬身之地。現在父王又派自己前往樊城,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問道:“既然如此,敢問令兄是何打算?”
司馬孚忽然起身拜倒在地,朗聲道:“家兄素來仰慕將軍威武,願爲將軍效犬馬之勞。”
曹彰心中自然高興,正要說話安撫,就聽帳後一聲咳嗽,乃笑道:“先生與令兄美意,吾在此多謝,只是世子才德兼備,吾不敢有格非分之想。”
司馬孚眼見自己將曹彰說動,卻被中途的一聲咳嗽破壞,先是一愣,接着起身道:“將軍既然甘願爲魚肉,任憑宰割。下官這就告辭。”
曹彰本想挽留,但是知道後帳的夏侯敦對曹操一片忠心,就算支持自己爭奪王位,卻絕對不會同意自己與司馬懿合作。也只好道:“伯弘,替我送先生。”
等司馬孚,周毅離開,夏侯敦和韓浩才從後面走出來,前者面色沉重地向曹彰道:“子文,吾願意支持汝與子恆爭奪王位。但絕不能與宛城司馬懿聯手,此人素有大志,懷有異心,吾不想曹氏基業易姓。”
曹彰見夏侯敦說的鄭重其事,急忙道:“叔父過慮了,某也知司馬懿此人圖謀不軌,只不過現在大哥一諸曹勢大,不得不借助一下。”
“不行。”夏侯敦一臉堅決地打斷曹彰說話,道:“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吾寧可讓你失去王位,也不能讓司馬懿坐大。”
曹彰心中大爲不悅,卻不敢再言,只好道:“一切聽從叔父安排,不過司馬懿不支持某,必然轉向大哥,那樣豈不是?”
夏侯敦見曹彰答應,臉色神色也大爲緩和,乃道:“子恆名正言順的世子,怎敢去招惹這亂臣賊子?這點汝勿須擔心。”
曹彰也覺得有理,曹丕再不智,也不會落下這等把柄,心中釋然,卻見周毅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慌慌張張道:“中軍的兄弟傳來消息,大王病情加劇。”
三人互望一眼,曹彰心中大喜,這樣的話,樊城之行就可以推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