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是趙舒當年隻身入長沙勸降的,而且長沙城破之後,立刻厚賞以接其心。雖然都是無心之舉,但被關羽看在眼中卻差點引來殺身之禍。而從魏延歸降之後,與趙舒時常走動,關係密切,在旁人看來自然都是將其歸究在趙舒一系。如今劉備又說是趙舒保薦魏延爲漢中太守,已經很招人記恨了,偏偏魏延還不知道避避嫌,剛剛散去便又前來相會,讓趙舒大感頭疼。
兩廂見禮坐定,趙舒見魏延滿面春風,洋洋自得,也祝賀道:“恭喜文長居此要職。”魏延卻急忙道:“不敢。都是先生舉薦栽培,否則延如何能居此職?是以特來拜謝先生大恩。”這可是在劉備府中,趙舒左右看看,正色道:“文長萬不可如此說話,此皆主公慧眼識人。職位之事,與舒無半點關係。”
魏延見趙舒察看左右,遂笑道:“房外若是有人,怎能瞞過延之耳目?先生既然如此說,延也不再多言,但心中卻總是知道先生大德。”趙舒也知道跟他解釋不清楚,乾脆什麼也都不說了,便道:“既然無事,文長可就此回府準備,須知漢中太守責任重大,萬不可讓主公失望。”
“這個延明白。”魏延起身告辭,走開兩步卻又迴轉,問道:“先生不日便要回成都,臨走前就無言語交代?”看來魏延還真當是自己的黨羽了,趙舒心中苦笑,答道:“只望文長謹守漢中,不負今日之豪言壯語。”魏延注視趙舒片刻,忽然嘆氣道:“正當如此。延聞孫權知先生在軍中,前兩日已譴有使者來見主公。”
這卻是一個有價值的消息,趙舒心中微驚,問道:“主公卻是如何答覆?”魏延搖了搖頭,道:“這延卻不知。只是東吳咬定先生殺害陳武,又言有鐵證。先生自己需要多加小心,況且黃老將軍又已經不在,延一人勢單力孤啊。”趙舒知他是好意,隨即笑道:“文長放心。義父乃是詐死,此主公欲使舒取信曹操之計也。”魏延才恍然大悟,便不再多言,再次告辭而去。
劉備留下魏延鎮漢中,郭淮駐守上庸,取回劉封,使先去成都報信。大軍休整數日,便起程迴轉成都。非止一日就到成都城下,劉備命軍馬駐紮城外,自引衆將入城。城中文武官員早就在劉封帶領下出城十里等候,見劉備駕至,都拜在道旁齊聲道:“恭迎主公。”
劉備向以仁義待人,急忙下馬,大聲道:“諸位請起。”衆人又複道恩,方纔起身。劉備但見軍士都着白衣,忙喚過劉封問道:“城中何人過世?軍士盡皆戴孝?”劉封看趙舒一眼,先對其道:“趙先生可先有準備?”趙舒心中頓時一陣冰涼,顫聲道:“少將軍但說無妨。”劉封這才緩緩說道:“封趕回成都之時,黃老將軍因爲思念先生已身染重疾,臥牀多日。卻不想仍未堅持到先生歸來,見上最後一面。”
當初趙舒拜義父之時,雖然有私心在內。但是他在此間並無親人,數年相處下來,已經將黃忠當成至親之人。在回成都的路上,趙舒心中也十分牽掛,孰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剛到成都城下就得此等噩耗。趙舒只覺得兩眼發黑,雙退一軟便暈倒在旁。
等趙舒悠悠醒轉,卻已經身在軟塌之上,睜眼便見關鳳,容兒關切焦急的神色。劉備在榻旁不住搖頭嘆息,見其醒來,急忙上前道:“黃老將軍去世,吾心中也十分難過。但人死不能復生,經緯且宜節哀,保重身體。”趙舒仍舊覺得全身痠軟,掙扎起身道:“謝主公關心。”
劉備又再說了許多寬慰之言,才告辭離去。趙舒問知黃忠靈堂就設在前面,便起身下榻,由關鳳,容兒二女攙扶出來。路上趙舒仔細打量,原來這便是以前自己在成都的府邸。本是他和義父黃忠一起居住,現在卻物在人亡,心中更添傷感,不覺又潸然淚下。
及至堂前,就見一口棺木放在正中,左右白幡飄動,四下青煙繚繞,前面靈牌之上赫然寫着“先父黃忠之靈”,趙舒急忙上前哭拜在地。關鳳,容兒二人也都上前行禮,不住勸說趙舒。趙舒三跪九叩之後,又爲黃忠點上香燭,再讓關鳳,容兒帶家將退下,才複復跪在靈前。堂上之有他一人,偶爾從院中傳來一聲兩聲鳥叫,趙舒的腦中卻在不住的思量,會不會太巧合了點?
直到天黑之後,容兒端來飯菜進來,道:“你可要用些?”趙舒才從混雜的思緒中醒來,着實也覺得腹中有些飢餓,點頭接過隨便吃了幾口。容兒卻忽然說道:“素聞老將軍老當益壯,卻不想無緣一見。”
趙舒聽她提起黃忠,心中又是發酸,只覺口中飯菜難以下嚥,便道:“收下去吧,我不想吃了。”容兒也不相勸,收拾東西又道:“不知道老將軍得的是何病?老天真是不長眼。”趙舒雖然看她臉上並非有意,但自己聽來心中卻不由微動,道:“你有什麼話可直說。”容兒擡眼看着他,不解道:“我能有什麼話?”便轉身出去。
趙舒卻總覺得容兒話中有話,似乎與自己心裡所想暗合,但卻不願將她喊住問明白。當晚趙舒就在其黃忠靈前守了一夜;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去劉備府中議事,就在自己府內休息。關鳳,高平,容兒也都住在他府上。
直到黃忠下葬之日,劉備又親自帶人前來祭拜。趙舒對這些禮節不不十分熟悉,卻早向關鳳詢問清楚,一切應付自如,卻不免再大哭一場。當晚趙舒筋疲力盡回到府中,正打算休息,卻聽門上家將來報,言孔明在外請見。趙舒微覺吃驚,自己從許都歸來,只與孔明私下見了一次;後來自己功勞漸大,身邊人手漸多,孔明已經存有明顯敵意,卻不知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來找自己會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