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後,潘勝力竭倒地,被捆綁成糉子帶到大殿。
大殿威嚴,高十四五米,至少500平方,八根盤龍柱支撐頂部,對門的最裡頭站着着一個八九米高的石像。
石像頭部已經風化破碎,看不清面容,腰間別着一把鏽跡斑斑的巨型銅劍,身上一條頭頂長角的蛇形石雕動物纏繞。看樣子應該有些年份了。
“小子,不錯嘛!還是個癡情兒郎,騙那個女娃子逃走,自己赴死!山下哪有什麼援軍,要有大軍到來我山下的探子早就回來報告了。”車寬把玩着那塊紫金石頭,從主位站來。
他有點欣賞眼前這個少年,起了招攬之心。
山下確實沒有援軍,張郃此刻還在洛北鎮睡大覺,根本沒有收到帶兵出城接應的命令。潘勝是怕王明月不肯獨自逃走騙她的,難得當一回男子漢,很是驕傲。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要強,能跑一個是一個。
“哈哈哈!小爺賺啦!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雖然可惜,但也無需畏懼。”潘勝內心是膽怯的,只得念幾首詩句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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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冀州男兒,死也要昂起頭顱。虎牢關小巷那些親兵哪個不也是慷慨赴死,沒有一絲害怕,自己也得堅強,不能慫包。他在內心不停暗示自己。
“好詩,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真好!”車寬鼓掌驚歎。
這小子不僅是個癡情郞,還是個硬骨頭,詩詞隨口就來,厲害!看這年齡和身形,剛纔雙手握劍一看就有軍旅經歷,莫非是那人?車寬眼睛一亮。
“盯着我作甚,給小爺來個痛快的!”見車寬眼神中帶着一絲激動,盯着自己,潘勝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可是冀州人氏?”車寬問道。
“怎麼啦!小爺就是。”
“你可是日挑呂布、夜破虎牢關的潘文凡,潘小將軍!”車寬有點激動,又有點期盼,佝僂身子踉蹌向前好幾步。
怎麼回事?這個土匪頭子竟然知道小爺,這麼激動,莫非是小爺的粉絲?粉絲還好,要是看上小爺的身子,太他瑪噁心了,小爺寧死不從。潘勝斜眼看着這個上身赤裸的胸毛變態,打了個寒顫。
不知道怎麼回答,潘勝沉沒不語,與車寬對視。
車寬也不說話,匪兵門也不敢發聲,大殿安靜下來。
買大還是買小呢?真難抉擇。潘勝閉上眼,大腦飛速轉動。
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坐在桌上的賭徒,頭被人死死按在桌子上,一把劍橫在上方、隨時準備砍下來。骰盅就在前方,即將揭開,猜錯了大小劍就會落下,頭滾過去。
賭對了生,賭錯了死。
不管了,就賭車寬是個粉絲,之前賭甑老頭是友不是敵賭贏了,勞資賭運一向不錯。
片刻之後,潘勝額頭上揚,神氣地說:“小爺就是潘勝!是砍頭還是破肚,來呀!”
其實潘勝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心跳得比上課鈴鐺還快,要不是努力剋制,都要腿一軟坐地上了。
時間彷彿凝固了,車寬愣住了,一動不動。
潘勝悄悄投過去一個目光,見車寬沒反應,心臟抖動得更加厲害了,砰砰作響,都快從嘴裡蹦了出來。
“你真是潘小將軍?”三息之後,車寬激動得差點摔倒在地,耳朵壓得很低,生怕自己聽錯了。
“然也!”潘勝知道自己又賭贏了,緩緩吐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頭髮和背脊全溼透了。
“快快快!快給潘小將軍鬆綁,醫師呢?死哪兒去了,快過來上看看有沒有受傷!”車寬對着人羣大吼,卻笑容滿面,如沐春風。
話音剛落人羣中幾個人小跑出來,有的給潘勝鬆綁,有的給擦血污的,有上前檢查的,有的上前傻傻手足無措的。
匪兵小乙最是激動,從人羣中艱難擠了出來,立刻脫下身上的長袍遞了過去。他上過幾年私塾,有些文化,無奈世道艱難只得落草爲寇,可一直不甘心。這件長袍是私塾先生送給他的。
潘勝的那首《破陣子》他每天早上起牀都會高聲朗讀一遍,希望有一天也能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好多次夢到隨着潘小將軍馬踏聯營,沒想到今天見到真人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很快,潘勝長袍大褂,一副儒生模樣,那把劍也被匪兵還回來掛在了腰間。
車寬先是跪拜三下,接着起身又拱手行禮:“之前失禮了,將軍莫怪!”
“無妨!不打不相識,你也莫怪!”潘勝強忍着詫異,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將軍一首《破陣子》令小的折服,將軍麾下的洛北軍威名遠揚、深得百姓愛戴,小的想率山寨弟兄投靠將軍,不知可否?”車寬邊說,邊將那塊紫金隕石遞過來。
想不到一首詞有如此威力,難怪之前孔融說它可抵千軍萬馬。
伸手接過石頭,潘勝笑着說道:“你可知我軍紀嚴明,投靠我不不似你現在這般瀟灑。”
石頭鴨蛋大小,通體淡紫,大約有四五斤重,看來密度很大。
“小的知道,將軍軍紀嚴明。每天天一亮,就是十公里武裝越野,每個屯先到終點的十個士兵早餐獎勵雞蛋一個、銅錢十枚。當兵每家送糧五十斤,以後戰死了每年家裡送糧百斤的、、、”
車寬原來是個話癆,噼裡啪啦足足說了一炷香的時間,越說越歡喜,越說越激動,說着說着口水都流出來了。
竟然知道得這麼仔細,看來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有人崇拜投靠,潘勝自是不拒絕,點頭回應:“好!明天就帶着人馬下山隨我回洛北鎮軍營吧!”
他自是不知道,車寬也是很艱難,也低估了糧食的誘惑力。山寨中只有兩日之糧了,再不找到出路這800人就得餓死。車寬是義匪,不搶弱小,搶劫不傷人命,再加上這幾年民生艱難,做土匪根本沒有多少油水,所以山寨遠沒有外在那般強大。急需找個大樹投靠,而潘勝就是這顆大樹,而且是可管溫飽的大樹。
“謝將軍!不不不,謝主公!”車寬說完,又是三個跪拜。
潘勝滿頭黑線,真不習慣這樣的大禮,受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折壽,看來改變軍中禮儀的事要提到日程上來了。
很快,潘勝就被安排坐到了大殿的主位,酒宴也準備安排起來。
“放開本姑娘!快放開!”
就在這時,四個小兵推着一個少女走了進來。
少女被捆成糉子,正是王明月。
“你沒事,怎麼坐在上面?”進入大堂,擡頭一看,一個熟悉的少年坐在主位,腿搭在案几上,王明月嚇了一跳。
壓低身子上前近了幾步,瞪大眼睛細看了下,她更加吃驚了,又後退幾步。
“難道我也死啦,這兒是地府,小潘勝你到地府當閻王啦,還坐個主位?”突然,她先是驚訝疑惑,片刻之後一屁股坐到地上蹬腿嚎嚎大哭:“嗚嗚,我不該拋下你一個人跑路的,現在我也死啦,不欠你的了。”
“我、、、我沒死,你也沒死!你們幾個還不上前鬆綁。”潘勝捂着嘴巴偷笑。
“沒死!是嗎?你別騙我,別騙鬼!”
“快鬆綁!”車寬大吼。
幾個小兵立刻上前解除繩索,點頭哈腰,賠禮道歉。
王明月被鬆綁之後,抽泣着飛快地跑到主位,伸手捏了捏潘勝,又捏了捏自己,才慢慢止住眼淚。
伸出手,給她擦了擦眼角,潘勝的眼角卻溼了。
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又回來了,顯然她沒有趕到山下就又殺向了山寨,願意陪着一起赴死。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是夫妻她都能趕回來,這是多麼的傻,真是個傻丫頭。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有多少人會流淚,潘鳳一個,張郃一個,小甑宓會不會不知道,可這明丫頭以爲他死了會哭成這樣,真是感動。得佳人如此,死又有何懼!
“啊!好疼。”突然,潘勝感到手臂巨疼,像被十幾個鋼釘紮了一樣,立刻回過神來。
低頭一看,原來是王明月在咬他的手臂,邊咬邊哭,邊咬邊捶他的胸口。
潘勝並不制止,沒事人一樣坐着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