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十幾個低階小吏快馬分散去給缺勤的官員傳信。
小吏盧江,字漁舟,15歲,老家在江南,爲謀生計就從洛陽跟着潘勝大軍來了這兒。讀過不少書,兩個月前成了郡守府的一名小吏,主要負責文書整理工作。
今天他比較倒黴,領頭的小吏不怎麼喜歡他,讓他負責給戶曹耿燦傳信。盧江長得帥,又才華橫溢,很多人因妒成恨早想整死他了。
耿燦是四大家族中耿家的嫡長子,脾氣很差,一言不和就揍人,每年手中都會粘上幾條人命,卻逍遙法外。一方面,他是從五品的官員,民不與官鬥,沒有人敢告他;另一方面,耿家是常山郡的土皇帝,連太守都敢削,即使有人敢告也沒有官員敢受理案件。
大漢官員纔有品級,九品十八級。吏只是官員的附庸,不是真正的官,社會地位並不高。放在後世,官就是科長(九品)以上級別的公務員;吏就是政府的聘用人員,也可以稱作臨時工。
盧江是吏不是官,沒有品級,定然不會被耿燦放在眼底,搞不好會被暴打。他在耿府門前徘徊,始終不敢進去,但不進去將消息傳到的話又難以交差,因此很是糾結。
要不躲在外面一個時辰後直接回衙門?就說消息傳到了。
不不不!要是穿幫了還不得被打板子。
可要是進去的話被打可咋辦?自己雖然會點武功,可反擊的話只會被揍得更狠。
盧江很帥,也很愛惜自己的容貌,還是蠻害怕進去被揍成豬頭扔出來的。
急中生智,他突然想到怎麼破局了。
“咚咚咚!”盧江上前敲門。
門微開,一小廝探出頭來,打着哈欠牢騷道:“是哪個不長眼的,這大中午的敲門,影響人眯覺?”
盧江從袖中摸出十幾個銅錢,塞到小廝手上,佝僂着賠禮:“小哥打擾啦,我是郡守府的,有要事找你家老爺。”
小廝掂了點手掌的銅錢,隨意放入袖中,面無表情搖搖頭:“老爺不在!”
耿甲權勢滔天,前來求辦事的人數不勝數,這小廝每月看門收到的賞錢就不下千錢,這10多錢他還真不放在眼底。
盧江一眼就看出小廝在撒謊,又掏出半個銀錠塞到小廝手中:“小哥,我真的有要事找你家老爺,煩請通稟。若你家老爺肯見我,就再孝敬小哥半錠銀子。”
半錠銀子可是500錢,是一個從九品官員大半個月的俸祿,不是個小數。小廝頓時眉開眼笑,用手擦拭着銀子,笑道:“好!這就去給公子通稟,公子請稍等。”
正當小廝要關門離去,盧江雙手頂着門,交待:“小哥,就對你家老爺說我有郡守府的絕密消息通告,事關耿府安危。”
“好!記下來。”小廝回頭嘿嘿一笑 露出兩顆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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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盧江被帶到了耿府大廳。
只見一40多歲的肥膩男子坐在太師椅上把玩玉環,戴着高帽,頭也不擡,似乎沒有發現有人走進來了。
他就是耿家家主耿樂成。別看他長得像屠夫,實際上是心思縝密的人,很會審時度勢,左右逢源。
他的兒子耿燦飛揚跋扈,沒有繼承他的優良品質。
“小的盧江,拜見耿家主。”盧江拱手行禮。
耿樂成猛地動了下,像受了驚嚇一般,遲疑着放下玉環,起身張開雙臂,笑臉相迎:“盧江老弟蒞臨是我耿府的榮幸。”
這熱情讓盧江有種走親戚的感覺,他愣了一下,連忙道:“是小的冒昧造訪了。恕罪恕罪。”
“看茶!”
“諾!”
很快二人分賓主位坐下,喝着茶時不時對視,都笑着卻都不說話。
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通過眼神和微表情就能交流。
盧江見耿樂成如此沉得住氣,考慮到自己還要趕時間回去交差,直接步入主題:“耿家主,耿家恐有大難!”
“哦!”耿樂成輕輕呡口茶水,依舊笑臉:“公子請說,願聞其詳。”
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不簡單,絕不是一個普通小吏。少年言談舉止得當,喝茶的姿勢優雅,隨手就給了看門小廝半錠銀子,定然是大戶人家出身。要知道郡守府沒有品級的小吏一個月的俸祿也就半錠銀子,也就剛好夠用,那會如此大方。喝茶、舉止都是長期養成的,可不能速成。
盧江放下茶碗,起身關上廳門,一臉嚴肅,反問道:“耿家主認爲冀州刺史討伐潘將軍可否成功?”
本以爲盧江會說四大家族和潘勝對抗的事,沒想到竟反問刺史府和徵北將軍府的較量,平淡如狗的耿樂成右臉頰抽搐,假裝鎮定:“刺史府統領整個冀州,潘將軍的人馬地盤不及刺史府三成,刺史府府討伐自然成功。”
其實他並不看好刺史府北伐潘勝的計劃。
“小的以爲刺史府北伐必敗!”盧江搖頭。
“盧江兄弟嚴重了吧!”耿樂成額頭出現三條黑線。
“第一,刺史府雖然兵馬近20萬,可分散在各郡,又要防範袁紹西進,最多可調集6萬人馬北伐我常山郡。潘勝將軍在常山郡就有精銳6萬,豈會不敵刺史府的6萬新兵?
第二,刺史府府兵馬全有上將軍潘鳳統領,他是潘勝將軍的義父,會盡全力北伐嗎?
第三,耿家主能保證潘鳳上將軍不會與我常山郡兵馬合兵一處,拿下刺史府,自己統領冀州軍政嗎?若如此長史耿武會怎麼樣?
第四,就算潘鳳上將軍沒有背叛刺史府之心。可潘勝將軍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他都敢發兵攻陷洛陽,殺進皇宮。一旦刺史府北伐失敗,你說他會不會南征滅了刺史府大小官員?”
耿樂成對於盧江的分析深表贊同,頓時背脊發涼,嚇得厲害,雙手顫抖。他雖然料到刺史府的北伐不會成功,但萬萬想不到後果會如此嚴重。若潘勝報復刺史府南征,恐怕會那他耿家去祭旗。
突然,耿樂成猛起身跪下,拱手叩拜:“請公子救我耿府!”
盧江托起耿樂成,說道:“如今局勢不明,若讓耿家主投靠潘勝將軍自是不可能,耿家主只需要說服你的長子耿燦去郡守府繼續辦差事即可。以後再根據局勢決定耿家如何做。”
“公子的話在理。耿燦那個不爭氣的出城打獵去了,我這就派人讓他回來,今天定然去郡守府。只是可能會晚點。”耿樂成已經沒了之前的緊張感,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激動。
他很好奇眼前少年,從未見過如此聰明的少年——高站位地看透局勢,三兩言化解危機;也很激動耿家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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