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略陽,縣府。
鷹揚將軍、枝陽侯甘寧,正與閻行、周泰、陳奇以及數名偏將、參軍正在共商對策。
據探馬飛報,漢中軍先鋒大將,秉中將軍張富率領十萬大軍逶迤而來,目前已經過了陽平關,距離略陽不過一百二十里,預計後日清晨便會兵臨城下。
“天殺的張魯,狗曰的五斗米教,把老百姓騙得真慘,你說漢中才有多少百姓?竟然讓一個五品將軍統領十萬人馬充當先鋒,這仗怎麼打?”周泰鬱悶地在大堂裡來回踱步,大聲的咒罵張魯和他的五斗米教。
魏延展顏笑道:“幼平稍安勿躁,想那五斗米教在漢中成立多年,善於蠱惑人心,十年之前張角三兄弟的太平道蠱惑的百姓更勝一籌,多大五六百萬,烽火遍及司、豫、兗、青、揚、冀、徐七州,就連幷州、西涼、交州都有其衆,幾乎席捲整個大漢,可最終的結果又如何?”
“嘿嘿。。。。。。興霸說得對,那黃巾軍的聲勢如此浩大,最終還不是被盧尚書與皇甫嵩及其朱儁率大軍給翦滅了,前後不過鬧騰了五六年而已!”
聽了甘寧的話,周泰的焦躁情緒果然平靜了下來,但仍然有點擔憂的說道:“如今三路大軍一起攻打漢中,也不知道其他兩路情況如何了,唉,興霸,你說我們會不會逾期?”
甘寧摩挲着下頜的胡茬,沉思道:“文長如今佔了褒城,準備與武鄉守敵交戰;漢升將軍還在斜谷,估計不日便可破掉斜谷守敵,過駱谷,渡漢水,從東面進軍;只有我軍尚在略陽,不能前進半步!”
“你說楊阜的計策能行嗎!”周泰試着問了一句,因爲出征的時候,呂布還安排了一支奇兵。由楊阜、姜敘、姜維率領三萬虎豹營偷偷從陰平出發,走三百里山路偷襲劍閣,然後迂迴廣元,和甘寧一起攻打葭萌關。
“所以我們必須加快步伐。爭取在姜敘之前拿下白水關,否則我們將蒙上巨大的損失!”
一直坐在右邊緘口不語的閻行面色嚴峻,肅聲道:“雖然五斗米教與黃巾軍一樣,但他仍是十萬大軍,而我們卻只有三萬兵馬。這一場仗該怎麼打,將軍還是早做決斷纔是!”
甘寧頷首:“彥明所言極是,那張魯在漢中經營多年,這份蠱惑人心的本事,及膽略已經遠超張角!”
“報!”
斥候飛馬而來,拉着長長的腔調快步進了議事廳:“啓稟將軍,已經探清張富的準確軍力,有精壯四萬人,外加老弱輜輔兵三萬萬人,總計七萬人馬左右。號稱十萬!”
“嘖嘖……竟然有七萬,這張富還挺實在的嘛!”甘寧以戲謔的語氣說道,揮手吩咐斥候,“再探,將軍情隨時報來!”
斥候尚未退出,周泰就急不可耐的問道:“漢中軍兵臨城下,興霸以爲該如何應對?”
“幼平認爲該如何應對?”相貌剛毅的甘寧面露微笑,反問了周泰一句。
周泰伸手捋了一把鋼須,信誓旦旦的道:“興霸是三軍主將,你說怎麼打就怎麼打。我周泰定然以將軍馬首是瞻!”
“好!”甘寧擊掌叫好,“略陽城外有一條河流,叫做內水,我軍正好可以在這上面做點文章。背水列陣,拒敵於內水以南。”
“背水列陣?”包括陳奇在內,以及數名參軍。同時沉吟了一聲。
甘寧鄭重的點頭:“對,正是背水列陣!本將打算率兵度過內水,在南岸列陣迎敵,讓將士們置之死地而後生。發揮全部能力,迎頭痛擊賊軍,讓他知道我西涼軍的厲害!”
“不可,不可……”參軍是儀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叛軍人多勢衆,士氣正盛,不可直攖其鋒,當退避三舍,據城死守,靜待主公援兵到來,再做定奪。”
甘寧對是儀的話不以爲然:“孝只所言差矣!叛軍遠到而來,此時不迎頭痛擊,削弱敵軍兵力,待叛軍主力在城下集結,再想出戰,難矣!敵軍遠來疲憊,正可藉助內水地勢,激勵將士銳氣,挫叛軍之鋒芒,壯我軍之聲勢!”
“敵軍人多勢衆,我軍尚需分兵守城,只怕戰之難勝。”法正據理力爭。
法正和徐庶一樣,作爲新投入呂布帳下的謀士,他需要一場戰鬥來證明,起初他意氣風發,準備大展身手,可聽到敵軍有十萬兵馬時,他立馬打消了這個主意,提出了穩紮穩打,徐徐漸進的策略,對於建功來說,保住將士的性命纔是最重要的。
對於法正,甘寧還是比較尊重的,而且軍事會議就是需要辯證討論,分析利弊;若是大家都毫無主見的唯唯諾諾,那也就沒有軍議的必要了,因此甘寧也不生氣,耐心的與是儀辯論。
“昔年,淮陰侯韓信背水列陣,在井陘以三萬軍大破趙軍二十萬,名垂青史,傳爲千古佳話,如今我軍有三萬餘人,縱使留下一萬人守城,尚有兩萬人可出戰,而賊兵能戰者不過四萬,我背水擊之,定可一鼓破敵!”
法正仍然固執己見:“韓信所背之水,河水深達數丈,士卒無路可退,所以三軍才戮力死戰!而我軍處於內水上游,最深之處不過丈餘,況且背後就是略陽,將士們知道有退路,定然不會豁出性命,背水列陣,非但不會激勵士氣,反而會阻礙我軍撤退,此乃不智之舉,某以爲斷不可行!”
就在甘寧與是法正陷入爭辯之中的時候,周泰忽然撫着鋼須大笑:“哈哈……興霸的背水列陣倒是啓發了我,我有一計可破賊兵,說不定能夠生擒張富,亦是未知!”
甘寧喜出望外,含笑着問道:“幼平想到了什麼妙計,快快說來聽聽?”
周泰升大踏步的走到牛皮地圖面前,指着略陽城南三十里外的內水:“這條河流向南,可助我軍大獲全勝,興霸、彥明、公節、法參軍附耳過來,聽聽周某的這條計策如何?”
甘寧和閻行、陳奇及法正聽完之後齊齊擊掌叫好:“此計可行,定能大破賊軍!”
既然衆將達成了一致。甘寧當即調兵遣將,命周泰引兵五千,迅速出城,前往內水上游截斷水流。命閻行率兵五千,在內水河谷設伏,命陳奇和法正率兵一萬據守略陽,自己則帶了一萬人馬出城向南,背水列陣迎戰漢中軍。
隨着嗚咽的號角聲響起。諸將各自引兵,按照計劃行事。
甘寧領着一萬人出了略陽一路向南,走了二十里,便來到了寬十五丈左右的內水邊上,這是略陽境內唯一的一條河流,夏季水流豐沛,但由於此地是上游,因此河水只有五六丈寬,雖然前日剛下過暴雨,但深度不過三丈有餘。
甘寧命人在河面上搭了兩座浮橋度過。部將建議道:“天色尚早,不如再建幾座浮橋,免得退卻之時自相踐踏!”
甘寧哈哈大笑:“放心好了,我軍退回來之時,這內水定然乾涸見底!”
衆將校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內水的水雖然比不上夏季,但也有五六丈寬,一丈多深,怎能說幹就幹?但軍令如山,衆將校也不敢多問。只能尊令行事。
大軍過了內水,向南走了十餘里,又來到了一條平行流淌的支流面前,這條河流的水流量與河牀寬度稍遜於內水。但河水也有三四丈寬闊,深達丈餘。
甘寧再次下命在河面上搭建浮橋十座,然後全軍過河,在河對面背水列陣,靜候漢中軍先鋒部隊的到來。
副將再次建議:“將軍,背水列陣的精髓在於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軍搭建這麼多浮橋,衆士卒都知道有退路,焉能戮力死戰?背水作戰的優勢無法發揮,以寡敵衆,恐不能取勝!”
“哈哈……你儘管依計行事便是!這浮橋可不僅僅只是給我軍留的退路,而是給漢中軍準備的……”徐晃撫須黠笑,對於周泰的謀劃佩服不已。
因地形而定計策,不墨守成規,這纔是一個出色的將領該有的表現。別看周泰平時傻不哩嘰的,一到關鍵的時刻,他總能想出如同賈軍師才能想出的點子來,他知道周泰一直都在裝傻,他也知道呂布知道周泰在裝傻,不然以周泰的戰功,早就應該封個四品將軍了,而不是隻在自己帳下做個校尉,不過就算周泰只是個校尉,在幷州軍上下,沒有一個人不佩服他的。
一萬西涼軍忙碌了一日一夜,終於在內水支流上架起了十座浮橋。在支流北岸休整了一夜,然後全軍渡河,在南岸背水列陣,靜待漢中軍先鋒部隊到來。
晌午時分,南面塵土逐漸飄揚了起來,遮天蔽日,腳步聲震天動地,又過了片刻,便能看到黑壓壓的漢中軍漫山遍野的席捲而來,如同蟻羣一般。各種旗幟迎風飄蕩,雜亂不已,多數士兵並沒有甲冑,用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長槍、長矛、長戈、獵叉,甚至還有鋤頭、鐵鍬等農具。
“報!”
漢中軍斥候飛快的來到張富馬前:“啓稟張富將軍,甘寧率兵在外水(內水支流)南岸背水列陣,看起來要與我軍決一死戰!”
張富率領偏將登高遠眺,看了一會大笑道:“哈哈……這甘寧無謀之輩也!以爲看了兩本兵書,就成了兵仙,韓信的背水列陣,乃是因爲背後河寬水急,將士們無路可退,所以纔會背水死戰。韓信又以奇兵偷襲了趙軍大營,遍插旗幟,所以才能大破趙軍!而今,徐晃竟然在河上搭了十座浮橋,生怕自己的隊伍撤退的不夠快,這種情況下,哪個士卒會拼命死戰?而我軍又未曾紮營,又豈懼西涼軍抄我後路?”
說着話,手中長槍一招,高聲道:“諸位將士隨某向前,生擒了甘寧,好讓西涼軍和幷州軍知道我漢中將士的英勇!震懾敵膽,直搗隴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