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堂中。
牧景指着那一幅巨大的天下輿圖,輿圖西南的那位置他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也是時候該動手了,他對着閔吾說道:“計劃必須要參狼營配合,爲了能迷惑一些人的眼睛,我會把戰虎營調走!”
“把戰虎營調走?”
這讓閔吾有些不夠自信了,他雙手拱起,道:“主公,這時候把戰虎營調走,會不會引發白馬羌的反撲,如今我參狼部落能安然無憂,羌道城能漸漸安穩,皆繫於戰虎營的戰鬥力,去歲戰虎營三次與白馬部勇士爭鋒,每一次都能打的他們落荒而逃,這才讓他們不敢小看羌道城!”
他嘆了一口氣:“羌道城越發興盛,越來越多小部落的羌人來此居住,白馬部早晚會對羌道城動手!”
“我把戰虎營調走,是要告訴一些人,我在西面,在無兵力!”
牧景沉聲的道:“參狼營自然而然的就成爲我唯一的殺手鐗!”
他想了想,繼續道:“不過對於羌道城,的確有些不太公平,羌道城繁榮,自然就會招來一些窺視,恐怕不僅僅是白馬羌,連積石山有些人都會動心!”
“但是羌人還算是內亂之中,他們騰不出進攻羌道城!“
“在戰虎營離開之前,會挑釁一次,狠狠打一仗,你的參狼營配合,越是打疼他們,越能拖延他們對羌道城的窺視!”
“到時候可能連參狼營也要離開!”
“我需要你們南下!”
“也不是說要放棄羌道城!”
牧景斬釘截鐵的道:“只要我能取下益州,日後的羌道城給他們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
他拍拍閔吾的肩膀,道:“如果在這之其中關鍵的時候,你們的兵馬都離開了,他們出兵羌道城,那我們只能放棄,我不怕失去,失去了我可以再拿回來,不過參狼部落既爲我子民,就不容有失,你回去之後,準備遷徒參狼部進入武都城,和下辯城,避免損失,暫時可以捨棄羌道!”
“遵命!”
閔吾想了想,對於參狼部落來說,羌道城的確很重要,他就是憑藉着羌道城,才收攏起來了參狼部落的民心,如果可以,他並不想放棄羌道,但是看到那張輿圖的西南,他忽然就感覺一個羌道城不足爲重。
以前他的目光只有參狼部,現在,他得看天下。
“閔吾,這或許會委屈一下參狼部!”牧景輕聲的道:“但是我輸不起,欠參狼部的,我會還,可參狼營,必要的時候,無條件都要調動,知道嗎!”
“末將明白!”
閔吾俯首而下,道:“大局爲重,末將知道輕重,我參狼部既臣服主公,當爲主公效犬馬之勞,豈能顧及自己的得失,況且最多隻是暫時失去羌道城,我們還會拿回來的!”
“你能這麼想,很好!”
牧景鬆懈了一口氣。
他坐下來,也讓閔吾坐下來,道:“你和我說說,如今參狼營的編制,兵力,軍陣訓練,裝備情況!”
“諾!”
閔吾點頭。
他開始詳細的和牧景敘職,把參狼營的實力都告訴了牧景。
參狼營一開始的兵力不是很強大,畢竟參狼部落遭受內亂,青壯損失嚴重,但是羌道城開始發跡之後,成爲了羌邊最大的市集,也收留了不少羌人部落的流浪小部落。
青壯開始碰撞起來。
而且當閔吾漸漸的掌控參狼部各個部落的時候,徵召青壯也就容易多了。
如今參狼營的兵力還在戰虎營之上。
八千將士。
皆然羌人勇士,但是用來的是漢人軍隊的訓練方式,羌人單兵戰鬥力,但是集體戰鬥力弱,爲了改變這個短板,閔吾還三次請來了戰虎營的軍官參與參狼營的訓練。
戰虎營的軍官,可是雷虎那廝的心血,兩屆的武備堂的學子,他最少把三分之一攬在了麾下,他這個營,絕對是正宗科班出身的軍官,普通水平略該各軍的軍官水平。
因此參狼營的軍陣實力也大幅度提升。
最後一個就是裝備。
現在參狼營的裝備配置也是從明一作坊提供的,但是應該是最後供應,所以略輸一籌戰虎營,這個輸,是輸在甲冑,一般將士都是草甲,畢竟鐵甲皮甲消耗太大了,只裝備了精銳的兵卒和軍官級別的。
但是草甲也不一樣的,有些編的密集一點,防禦力就強一點,在胸口會有一塊護心鏡,這纔是最大的作用。
牧景尋思的半響,道:“我再給參狼營五十個五珠弩,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五珠弩?”
閔吾大喜。
那玩意他只在戰虎營的親衛部曲手中見過,連戰虎營都沒幾個,那殺傷力之強,簡直是掃射,三十步衝鋒,能把人一片一片的掃掉。
“多謝主公!”閔吾頓時感謝的說道。
“要謝我,用行動表示!”
牧景輕聲的道:“回去之後,給我加強訓練參狼營,我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你們若是讓我失望了,那我可就真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主公放心,論起作戰,我參狼勇士,從不後退!”
閔吾也知道自己肩重任。
“另外這一次讓你來南鄭,還是有件事情,需要和你通氣的!”牧景輕聲的道:“明侯府下衆人,一視同仁,參狼部願意出山,那麼也會有分到田地,糧食,終究是耕種了纔有,參狼部恐怕也要適應這樣的生活!”
“我明白!”
閔吾點頭:“參狼部不能只靠着明侯府發下來的糧食救命,我們要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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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天,牧景都把閔吾召進昭明堂,他對閔吾是真的其中,第一,閔吾有能力,第二,閔吾是一個很好的羌人部落代言人,這樣的人,用得好,將會是他一統羌人部落的希望。
爲此,牧景還親上南書房,在南書房爲閔吾挑選了一些人才,讓這些人跟着閔吾回去,安撫參狼部的民生。
正月十五,牧景親自送閔吾離開南鄭。
“你好像在他身上寄託了很大的希望?”戲志纔是正月十三日回到南鄭的,他站在牧景身邊,兩人在十里亭送別了閔吾。
“人才難得!”
牧景笑着說道:“我自然要抓緊一點!”
“要說人才,漢中這麼多人才,也不見你有如此器重之心!”戲志纔可不想着這話,他問:“是不是在身上還有其他的打算!”
“你想多了!”
牧景撇撇嘴:“我欣賞的除了他的能力,更是他一顆大融合之心,他能撇棄族羣之間的矛盾,這是最難得的,這是一般人做不到了,你不行,孔明也不行,他能爲我帶來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參狼部,而是整個羌人部落!”
“大融合之心?”
戲志才倒是第一次聽這詞。
“有些人是殺不絕的,比如匈奴,再比如鮮卑!”牧景輕聲的道:“遊牧的民族永遠都在,那一片土地,就會有適應那片土地的百姓,匈奴即使沒落,不還有鮮卑,鮮卑沒落了,一樣會有其他民族崛起,所以想要收復他們,力量震懾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把他們融合進來,當他們變成了我們自己人,那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戲志才說道。
“這話有道理,可不能太絕對!”牧景搖搖頭,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後世也不會出現大天朝五十幾個民族融洽的生活。
他想了想,說道:“志才,其實如何去應對他們,是一門手藝,強勢是要絕對的強勢,但是在某些領域來說,我們要開放政策,把他們放進來,聖人講的是教化之功,殺的血流成河不算什麼,能把他們馴服,纔是本事!”
“你這麼一說,我又感覺有些道理!”
戲志才揣摩了一下牧景這句話,頓時有開始了對於這個命題的思考,但是這樣的命題,不是一朝一夕有結果了,會隨着時間而證實。
他們離開十里亭,並沒有直接返回明侯府,而是沿漢水而走,巡視了一下漢水的經濟。
“兩年時間,這條漢水都變得熱鬧起來了!”
戲志纔有些感概:“當初我們進來的時候,這上面可沒有這麼多的商船,都是冷冷寂寂的,要麼就是戰船,打起來血流成河,可有如此景象乎!”
“現在還沒開河,過些時日,開河了,那才叫繁榮,時代要進步!”
牧景自豪的說道:“當初五斗米教覆蓋漢中,可如今,誰還去相信五斗米教,五斗米而入教,還不如拿着當谷種,誰會用來入教!”
當初漢中落後貧窮,百姓食不果腹,但凡有點災難,就會立刻崩潰,五斗米教趁機崛起,收攏教衆,無非就是給他們一個以縹緲的神論爲希望。
可如今,漢中大興農田,對荒田開墾,農業種植,大力扶持,人人能吃飽飯,即使去歲的雪災,也不至於讓人餓死,這纔是確確實實的希望。
百姓是淳樸的,他們有自己的眼睛,他們能看到,能感覺出來,能有自己的判斷。
這就是民心。
“你倒是真的對得起漢中百姓了!”戲志才說了一句老實話。
“之前不問你,現在說說吧,這麼急着趕回來,肯定有什麼事情!”
“嗯!”
戲志才點頭:“籌算了一個戰略部署的計劃,需要你首肯,所以親自回來一趟,而去現在還不是開春,還不到戰鬥來的時候,倒是有時間,也改回來彙報一下去歲的戰況!”
“回去!”
牧景翻身上馬,直奔昭明堂而去。
戲志才也翻身上馬,跟着牧景奔跑起來了。
回到明侯府,把戰馬和馬鞭都交給副手,直入昭明堂之中。
牧景大馬金刀的坐下來,旁邊已經有人把熱好的茶端上來了,他喝了一口,潤潤身體的冰冷,這才說道:“去年打的不錯,接着我們應該跟着益州打,他們打哪裡,我們就打哪裡!”
“不!”
戲志才也坐下來,雙手卷着茶杯,以茶杯的溫度開驅散手中的冰涼:“最近我把斥候放下去了,都放在了長江上,奇怪的是,張任的兵力部署!”
“怎麼了?”牧景問。
“他把和嚴顏調轉了佈防的兵馬!”戲志纔拿出一張兵力佈防圖,道。
“也說明不了什麼!”
“說明很多事情!”
戲志才鄙視了一眼這個不懂得看兵力部署圖的門外漢,道:“嚴顏的巴郡兵放在正面的位置,那是爲了抵擋荊州主力,但是益州的主力是東州兵,他調轉兵鋒向南,爲什麼?”
“武陵?”
牧景看了看,喃喃自語。
“嗯!”
戲志才點頭,這主公還有救,頗爲欣慰,他沉聲的道:“我懷疑張任準備先下武陵,在攻南郡,或許他拿下武陵之後,根本需要攻打南郡,直接下長沙,把荊州半壁江山拿下!”
“這不是把我們賣了?”
牧景拍案而起:“他敢!”
“益州可還不至於到不敢得罪我們的地步!”戲志才輕聲的道:“如果我們能提他們扛得荊州主力,和荊州兩敗俱傷,絕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結果!”
“他們不怕我撤兵嗎?”
牧景冷喝。
“應該有些顧慮!”戲志纔想了想:“所以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在開春之前,他們就會派人來商討,事前會給我們通通氣,不至於讓我們一無所知!”
“我看起來傻啊!”
牧景冷笑:“我會答應替他們擋槍?“
“如果他們願意付出代價呢?”
“什麼代價?”
“什麼代價都看他們的決心了!”戲志才說道:“如果益州決定這麼大,恐怕我們還真反對不了,名義來說,漢中屬於益州,另外,益州也吃準了我們不會翻臉!”
“這劉焉還真有點蔫壞了!”牧景來回踱步,他是可以翻臉,但是一拍兩散損的可不是劉焉,而是自己,他做這麼多,配合益州作戰,爲什麼,不就是爲了把益州消耗在荊州嗎。
如今益州的主力還沒有完全出去。
劉焉也沒有徹底的把戒心去掉。
他根本無法對益州動兵。
“你準備怎麼辦?”
牧景問。
“配合!”戲志才說道。
“配合?”牧景眼眸之中爆出一抹凌厲的光芒,想要穿透戲志才的身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戲志才道。
“我就算調遣牧軍所有主力,未必擋得住!”牧景狠聲的說道。
“我來擋,你做你的事情!”
戲志才輕聲的道。
牧景沉默了,他的計劃,只有戲志才一人看得透,即使胡昭,也只是朦朦朧朧之中感覺而已,有些事情,不能說的太明朗,但是聰明人都會配合。
戲志才一直在配合她。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牧景一咬牙,把心一橫,下了決定,看着戲志才,道:“前線你有機會擋住抗住嗎?”
“相信我,有黃忠之勇武,加上我的能力,還有我們牧軍的戰鬥,另外我準備把南陽拉進戰局之中,我擋得住!”
戲志才自信。
“好!”
牧景大喝一聲:“你在前線擋住,我親自入蜀,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