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五月,元日。
南鄭城。
詭譎的氣氛壓抑之下,漢中太守府的運作開始進入正常狀態,統帥以南鄭爲首的九個縣城是太守府的權力。
“舅父,這南鄭縣令,何人可當?”
太守府大堂之上,蘇辛頗有威嚴的問道。
南鄭縣令,缺了有些時日了。
“此事還需請示一番!”
葉儒聞言,想了想,沉聲說道:“南鄭非普通縣城,此乃郡府主城,還是明侯府的落腳之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我都難以抉擇!”
太守府能抉擇各縣吏員,但是官位補缺,始終還是看明侯府的指示,如今的漢中,你是明侯的天下,這一點,葉儒有很清楚的認識。
“此言也對,不過君侯日理萬機,恐怕如此小事,早已不記得了,要不我提議一人上去!”蘇辛試探性的道。
“哦!”
葉儒微微眯眼,目光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一下蘇辛,問:“何人?”
“你看王肅如何?”蘇辛問。
“王子豪?”
葉儒看着蘇辛的神色微微一變:“太守大人,自古以來舉賢不避親,但是首先舉薦的是一個賢能,王子豪他何德何能,居敢讓太守大人親自舉薦,爲這南鄭縣令啊?”
王肅,也算是昔日的蘇固舊人,還是蘇固的妹婿,蘇辛喊他一句姑父不爲過,但是此人能力一般,難堪大任。
“舅父,我只是認爲……”
蘇辛訕訕一笑。
他真是認爲,蘇家多幾個人支持,能多坐擁一切權勢,他不甘心成爲一個傀儡了。
“你認爲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蘇辛啊,人要量力而行!”
葉儒淡然的合起了手中的卷宗,站起來,打斷了蘇辛的話,微笑的道:“我老了,這一幅骨頭估計還能折騰幾年,只是想要爲你好好鋪路,但是你要是自尋死路,那就莫要怪我不奉陪了,畢竟葉家也有幾百口人,我可不能讓他們爲我們陪葬!”
他知道,自從成都回來之後,蘇辛多了一絲絲的野心,這他不反對,自古以來,野心等同上進心,有野心的人,纔有進步的動力,蘇辛作爲當代蘇氏家主,他的確應該擁有野心。
但是他不該在沒有足夠的實力支持之下,暴露他的野心。
如此幼嫩,別說和牧景那小狐狸過招,牧景麾下,能隨便給他圈套就解決他的人比比皆是。
“舅父此言甚過!”
蘇辛聞言,頓時微微變色。
“過不過,你心中清楚!”葉儒淡然的道:“是不是在成都,有人許諾了你什麼?”
“沒有的事情!”
蘇辛連忙搖搖頭:“君侯待我如手足,復辟我蘇氏一族的榮光,我豈會背叛!”
葉儒只是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蘇辛頓時有些心虛起來了。
“稟報太守,牢獄裡面的刺客全死了!”
這時候一個獄卒匆匆走進來,稟報說道。
“什麼?”
兩人聞言,面容一瞬間驚恐起來了。
…………
……
庭院之中。
牧景正在看着手中那一份聖旨:“看來我這個明侯算是名正言順了!”
他當年承爵之時,還是長安朝廷的敵人,雖有先帝之名鎮之,但是對一些人來說,還是有瑕疵的,天下認可的人並不多,但是有了這一份聖旨,還有怨言不認可的人,也無話可說了。
有時候名正言順很重要。
天下愚者何其多。
他們看了就是朝廷的旨意。
“機伯,此行長安,有何感想?”牧景打量了一下伊籍。
長安之事,自然有人一一與他彙報,伊籍辯駁朝廷,這份膽量,這份口才,了不得。
“祭酒大人,學生只有一個感覺,天子的處境好像不太好!”伊籍九死一生從長安回來,人也變得沉穩了不少,他跪坐在牧景正對面,拱手說道。
“嘿嘿!”
牧景冷笑幾聲:“劉協還不如劉辯,劉辯城府之沉,哪怕我父親也要小心翼翼,他雖陰寒很多,可缺乏堂堂正正的算計,躲在暗處,他能算計人,可擺在明面上,他就沒用了!”
“所以他才急需我們的援助!”
戲志才坐在旁側,笑眯眯的說道:“這倒是一個可以算計的機會!”
“不!”
牧景搖頭:“長安之事,我們佈局尚可,動手就不必了,三五年之內,我都沒有抗衡董卓的實力,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增強實力是最重要的!”
反咬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做。
他當初選擇進入漢中,算是自囚於身,謀求一個發展的空間和時間,這時候他不能引天下矚目,所以有多低調就多低調,這是大戰略要點。
“嗯!”
戲志才點頭,道:“你說的對!”
“機伯,此事你有大功,也該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牧景想了想,看着年輕的伊籍,道:“不過你終究少了一些行政經驗,想要做事情,還需從低做起!”
“一切皆尊主公之命!”
“我身邊剛好少了一個掾屬!”牧景問:“汝可願從之!”
他現在事情多了,只有一個霍餘是不夠了,就算秘書班,也要多弄幾個人才能分擔事務,而且霍餘當年爲他擋劍的時候,受過傷,不能過於操勞。
“願爲主公效命!”
伊籍眸光一亮,連忙俯首領命。
在牧景身邊,莫要論官位高低,那就是嫡系,日後就算走出去,也是一個資歷。
“主公,一個時辰之前,除了我們藏起來了兩個刺客之外,其餘的全部被毒死在了縣衙牢獄之中!”
霍餘匆匆來報。
“他們動手了?”戲志才聞言,眸光發出一抹蕭殺的光芒,他面容鐵青,陰沉的道:“看來你是對的,如果不震懾一下,這些人膽子太大了,日後若是征戰在外,難免會讓他們在內部造成大亂!”
“證據摸到了嗎?”
“摸到了!”
霍餘點頭:“景武司的人一直盯着,從他們下毒開始,所經之人,一路往上發掘,牽連之人,足足有十餘之多,而且我們找到源頭了!”
“那一家下令的?”
“鄭家!”
“讓陳到立刻動手!”牧景冷厲的說道:“另外告訴黃劭,封南鄭城門,不得進出!”
“諾!”霍餘點頭。
“機伯,你從長安兇險之地歸來,本想讓你休息幾日,可如今我手上無人可用,霍餘死板,行事不足靈活,你輔之,處理此事,務必不可引起世家公憤!”
“諾!”
伊籍點頭,隨着霍餘而出。
“居然是鄭家動的手,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兩人離開之後,戲志才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還以爲回事唐家牽頭!”
唐家纔是漢中如今世家的領頭羊。
“唐家有一個老狐狸,想要讓他們進圈套,可沒有這麼容易!”牧景舉起茶盞,狼吞虎嚥的喝了幾口,才說道。
“唐老爺子!”
戲志才眸光一亮,道:“此事若是讓唐家脫了關係,這老爺子恐怕我們要去拜會一下了!”
唐家老爺子可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儒,哪怕當年漢中太守蘇固都要敬重三分,此事唐家若是沒有把柄被抓住,想要撫平漢中讀書人,唯此人可用。
“嗯!”
牧景點頭:“是應該拜會一下了,接下來的漢中安定,少不了他的支持!”
…………
……
傍晚時分,一抹殘陽殘留在天邊。
鄭府之外。
“破門!”
陳到領兵,列陣在外,冷然下令。
“轟轟!!!!”
幾下撞擊,大門被撞開了。
“爾等何人?”
“大膽,知道這麼是什麼地方?”
鄭家家僕奮起反擊,家國天下,世家的家僕自古都是忠心的,他們可不管來人何人,敢破門而入,自然奮力反擊。
“鄭家勾結天師餘孽,行刺明侯,膽大包天,明侯府着令抓拿,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陳到策馬掌槍,朗聲高喝之下,強行殺進來。
鄭家僕人護院不過兩三百人而已,如何擋得住陳到的虎狼之師。
不到半個時辰,鄭家家主鄭鴻被五花大綁的從裡面拖出來了,他撕心裂肺的高喝:“你們居然敢抓我,你們會後悔的,牧龍圖會後悔的!”
“啪!”
陳到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鄭鴻的臉龐上。
鄭鴻的牙齒都被打落幾個,陳到這才惡狠狠的道:“膽敢行刺我家主公,你們鄭家,等着全族收屍吧!”
鄭鴻聞言,渾身顫慄。
“把他們全部收監起來,去下一家!”陳到蕭殺的說道。
今天的南鄭城,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入夜,但是南鄭城到處都炸開鍋了。
“聽說了嗎,鄭家被抄家了!”
“連鄭家家主都被抓拿下了大獄,恐怕是胸多吉少了!”
“聽說鄭家居然勾結天師道的餘孽,想要行刺明侯,明侯可是朝廷一等侯,行刺侯爺,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不僅僅鄭家,城南的霍家也被抄家了!“
“還有西城的餘家,聽說餘家的人想要衝出城去,結果城門早就被關閉了,他們那些府兵強闖城門,結果被城上的兵卒萬箭穿心,死的可慘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