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郡,郡城。
“孟德兄,邈無能,護不住陳留百姓!”太守張邈俯首在下,對着曹操行禮,誠懇的道:“還請孟德兄爲我安陳留太平,我願尊孟德兄爲主,爲孟德兄馬首是瞻!”
“孟卓兄,不可如此,操何德何能,如何擔得陳留百姓之重任!”
曹操連忙扶起張邈。
關東聯盟一衆諸侯散去之後,他本想率軍返回沛國譙縣,千好萬好,不如家鄉好,但是豫州已被袁術佔據,他若返回沛國,非臣下就是對手,皆非他所願。
在路過陳留的時候,陳留太守張邈留之做客,而他的兵馬在追擊牧景的時候傷亡慘重,也需要時間休整,一時之間找不到落腳之處,就暫時修養下來了。
但是對於陳留,他的野心其實不大。
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
雖他想要一方休養生息之地,可他與張邈之間乃是結盟對敵,並肩作戰,如今若是出兵強佔陳留,道義上說不過去,而且也會損他名聲,非他曹孟德之作風。
不過他沒想到張邈會主動讓出陳留,張邈的這個舉動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孟德兄不必推脫!”
張邈俯首跪膝,神情很是堅決的道:“若孟德兄不入這陳留,我最終也守不住陳留了,與其我陳留百姓於袁公路之下謀生活,還不如讓孟德兄來管治,孟德兄向來文武全才,與牧賊之戰,關東羣雄皆膽怯,孟德兄卻無懼前進,雖敗猶榮,當今天下,唯孟德兄英雄是也!”
他其實也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了。
有的選擇,他也不願意把基業拱手讓出,但是如今的情況是他根本守不住陳留,袁術兵力雄厚,攻略豫州,如今豫州皆落在了袁術手中,實力大漲,自然開始瞄準看兗州。
兗州之中,以陳留郡首當其衝。
袁術已經派人給他三次下通告,不從則戰,袁氏大軍也陳兵於潁川,他雖有陳留之兵,可沒有統兵之能,自知自己根本守不住陳留,至於兗州刺史劉岱更是靠不上了。
關中之亂,涉及整個天下,青州黃巾趁機聚集兵力十餘萬,現在正南下兗州,一路攻城略地,已讓劉岱焦頭爛額,說白了,劉岱根本沒有兵力支持他。
而他向來是看不起袁術,而且袁術在關東聯盟討伐牧賊的時候,表現欠佳,畏敵不前,他根本不願意臣服,相對來說,他更信任曹操,而且他認爲曹操雖出身宦官門第,但是氣度自成,文韜武略,有大志氣,可爲當世之雄。
“孟卓兄如此盛情,操不敢不領,操在陳留一日,絕不容許任何人欺我陳留百姓!”
曹操非矯情之人,之前他或許會懷疑張邈的心思,但是聽到這句話,他倒是明白的張邈之心,張邈自認爲守不住陳留,所以想要自己扛雷。
他也樂意。
陳留郡乃是中原腹地,土地肥沃,人口衆多,是一個很好的地盤。
至於袁術,他何懼也。
所以算是一拍即成。
不過對於張邈,他是感激的,在這個時候,能給自己一塊安身立命的地盤,此乃大恩也,他拱手張邈,真誠的道:“孟卓兄今日之恩,操銘記在心,孟卓兄不負操,操絕不負孟桌兄!”
……
得陳留郡之後的曹操,自然而然的實力大漲。
陳留乃是中原腹地,雖歷經大戰,但是實力不減,曹操迅速擴軍,兵力足足有五萬,集合兵力之後,他開始練兵。
八月下旬,袁術揮兵陳留。
他兩次親自率軍。
於陳留潁川交界,曹軍激戰袁軍,曹操的麾下大將大放異彩,夏侯惇伏擊袁術偏師,斬敵數千,擊潰偏師上萬軍陣,而曹仁和曹洪更是率兵奇襲紀靈中軍,雖最後功虧一簣,但是卻震懾了袁術大軍。
自此之後,他在陳留打響了名聲,陳留百姓漸漸歸心,最少也認爲他是一個能守得住陳留之人,各地縣令紛紛前來拜見,各地讀書人也奔來歸順。
九月上旬,這一日,他正擊退了袁術兵馬,率軍返回陳留城,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主公,南陽傳來消息,牧龍圖率軍殺出武關了!”
稟報之人名爲程昱。
程昱,東郡東阿人,是如今曹操麾下的謀士之一,爲曹操統管情報網。
自從曹操坐鎮陳留之後,不少人才來投,畢竟當初他刺殺牧山,而且奉旨討伐牧山的舉動,爲他在士林之中贏得了聲明,程昱乃是其中絕世大才,進曹操賬下不足半月,連番獻策,大放異彩。
“這消息讓某家有些吃驚啊,董卓傾巢而出,馬騰從弘農殺至,皇甫嵩更是親自率兵自長安而直撲武關,三路兵馬夾擊他,他居然還能率軍殺出武關,了不起!”
曹操長嘆一聲:“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當我看到關東各個諸侯被他一把火燒的心神紊亂之時,我就知道,這關中留不住他,出了武關,日後再想斬他,可就難了,此人若是成長起來,必毀我大漢也!”
對於牧景,他的情緒很複雜。
但是這不妨礙他對牧景的瞭解,此少年在他心中,更甚於當初的牧山,當初他看到雒陽城那熊熊烈火,他就知道此人之狠,只是可惜,即使他出兵猛追,可還是兵敗汝水,差點折在了那裡。
“主公,牧龍圖雖有薄名,但是不過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即使他僥倖逃出去了,現在也不過只是喪家之犬而已,南陽之地,如今皆爲袁術掌控,袁術兵強馬壯,絕非他區區殘兵可應對,現在他不過苟延殘喘,居南陽最荒蕪之地,有何可懼?”
程昱倒是對牧龍圖沒有過於忌憚,哪怕他聽過一些牧龍圖的名聲,對於一個十六歲的黃口小兒,實在沒有太多的警惕,若說他忌憚,不過忌憚當初的相國牧山,可牧山已死,牧景能有牧山幾分威名啊。
“仲德,不可小覷此人!”
曹操卻搖搖頭,目光深沉,拳頭握緊,冷聲的道:“四百年前,高祖與西楚霸王爭奪天下,西楚霸王雄踞富裕之地,兵強馬壯,可最後還是被高祖斬殺垓下,他牧龍圖如今雖是殘兵之像,也被趕至南陽西部,但是日後如何,誰也說不準啊。”
“與高祖相提並論?”程昱聞言,微微眯眼,言語之中有一抹輕蔑:“主公是否太過於高看此人了!”
“高看不高看我不知道!”
曹操道:“但是我知道,我敗過給他,對於一個能擊敗我的人,我向來重視,日後,他必爲我之勁敵!”
程昱聞言,心中微微一動,曹操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他,他沒有見過牧龍圖,但是他尊曹操爲主,乃是觀察過曹操從品性才能等等,一個能擊敗曹操的人,哪怕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都要重視起來了。
“主公,昱懂了,昱日後當盯緊此人!”
程昱道。
“牧龍圖遠在天邊,我們有心無淚,暫時與我們無礙!”
曹操擡頭,目光看着天邊,神情之中有一抹憂愁,道:“我倒是擔心東郡的情況!”
“東郡太守喬瑁,十天之前與劉岱爭執,卻被劉岱錯手殺死,如今整個東郡亂成一團!”程昱道:“我打聽有人想要傾東郡之兵,要與劉岱拼一個魚死網破
“那某該進兵東郡嗎?”
曹操沉聲半響,問。
“主公,我們進兵東郡是遲早的事情,我們現在已經擊退了袁術,袁術短時之間之內爲了整合豫州,不會挑釁我們,正是一個擴張的好時機,但是進兵東郡,卻不是最好的時機!”
程昱拱手,眸光劃過一抹狠辣的光芒,陰沉的道:“劉岱殺了喬瑁,必失民心,如今各郡俯視眈眈,還有青州黃巾南下,他現在可是焦頭爛額,兗州必亂,屆時他必然想起主公來,屆時方爲主公的大好機會!”
“某家就怕兗州大亂,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曹操嘆一口氣:“你是沒見過,關中的地獄,董卓挾百萬民衆南下,牧龍圖一把火燒了雒陽城,整個關中屍骸百里,亂世之亂,百姓之悲也!”
“主公,欲成大事者不惜小節!”程昱淡然的道:“主公若想要一個太平的兗州,唯有當兗州的主人,此時按兵不動,方爲上策的,待劉岱支持不住,就是主公入住兗州之日!”
“此言有理!”
曹操終究是一個梟雄,審時度勢之下,他知道什麼纔是最合適他的選擇。
……
……
豫州,汝南。
袁術一襲錦袍,跪坐上位,頗有威勢,堂下文臣武將左右列坐。
自從關東聯盟討伐牧賊一戰下來,各路諸侯皆然折兵損將,特別是陳留之戰,幾乎讓各路諸侯全軍覆沒,但是唯有他保存了實力,而且負責後勤的他中飽私囊,戰馬糧草源源不斷的運回汝南,一下子讓他財大氣粗起來,一邊擴軍,一邊攻略豫州,讓他的實力大漲。
此時此刻,豫州未必是天下第一的實力,但是在天下諸侯的之中,絕對位列前三甲中。
“主公,紀靈將軍剛剛傳回消息!”
楊弘站出半步,對着上位的袁術,拱手道:“曹操突襲的長社,一把火燒了我們十萬大軍的糧草,此戰他們敗了,如果重新籌措糧草,需要數月,屆時已寒冬臘月,攻打陳留恐怕更難了!”
“那就先放一放吧!”
袁術聞言,眸光劃過一抹冷然,道:“張孟桌既然把陳留都給了曹孟德,我就知道,想要北上兗州沒有這麼容易,是我太心急了,如今尚未坐穩豫州,急着攻打兗州,得不償失,既然無功而返,我們就是先穩住豫州,立刻傳令豫州各郡太守,一月之內,來面見我,這豫州之中,只能有一個聲音!”
“諾!”
楊弘點頭。
“主公,剛剛從南陽傳來一個消息,牧龍圖率牧軍主力,已經突破了武關阻攔,南下南陽,現在正在屯兵南鄉!”汝南太守袁胤對着袁術拱手,沉聲的道:“南陽雷薄和陳蘭上奏詢問,該如何應對!”
“本以爲董卓的西涼兵能鎮壓得住他,沒想到這都讓他逃出來,是在可惡!”
袁術聽到牧龍圖三個字,一雙陰霾的雙眸爆出一抹殺意。
“之前皇甫嵩率關中軍進攻武關攔截,還請雷薄出兵響應,可沒想到連皇甫嵩此人,都攔不住他!”袁胤苦笑的說道:“牧氏殘兵,可真是頑強!”
“哼!”
袁術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喪家之犬而已,牧氏權勢已煙消雲散,他一介小兒,我先讓他喘一口氣,待我整備之後,我當親自討伐此人,以報我袁氏之仇!”
他雖殺牧景之心強烈。
可能爲一方諸侯,他也知道孰輕孰重,南陽西部六縣,人口稀薄,土地貧瘠,而山路衆多,不值得他大動干戈,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穩住豫州,他方能征戰天下,區區牧景,喪家之犬,何足掛齒。
“江東軍休整一月有餘,今可戰否?”
袁術沉聲的問道。
“主公,這……”楊弘有些欲言不止。
“說!”
袁術看了一眼心腹謀士,冷聲的道。
“江東軍已經恢復了戰鬥力,但是孫文臺恐有二心!”
楊弘道:“我們交戰曹操兵馬,紀靈將軍雖敗,可根本原因乃是江東軍始終不出兵,若是江東軍出兵接應,奇襲陳留,必可逼迫曹操兵亂,屆時可一舉攻入陳留,而孫文臺數次罔顧主公之軍令,此人恐怕心已經不在汝南了!”
“當日追擊牧龍圖,他變已對我有怨言!”
袁術長嘆一口氣:“他不懂何爲大局,非我不願意出兵追擊,而是時局根本容不得我有些許耽誤,此爲悍將,我當收之徵戰,可若心不在我汝南,必厲虎,若是反噬一口,某恐怕都擋不住啊!”
“主公,對於孫文臺,屬下倒是有一策!”袁胤道。
“說!”
“南陽郡爲天下第一郡,無數人俯視眈眈,牧龍圖雖佔據南陽之西,但是他麾下兵馬歷經關中苦戰,疲倦不堪,不可爲戰,可不予理會,但是我更擔心的是荊州,自從荊州刺史王睿被孫堅逼死之後,劉表單騎入宜陽,博取蒯家兄弟蒯越蒯良的認同,後又與蔡帽相交,得荊州士族擁簇,上表朝廷,自薦荊州牧!”
袁胤道:“荊州之地,本就是富裕之地,而且長年鮮少戰亂,兵強馬壯,非豫州這等戰亂之地可比,如今劉表入荊州,恐怕會讓我們寢食難安!“
“劉景升,劉氏皇族,魯恭王之後!”
袁術眯眼:“此人曾揚名士林,文采不凡,才能絕倫,有膽氣單騎入荊州,可見膽魄,統荊州一地,的確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既是如此,主公何不讓孫文臺誇江而徵!”袁胤道。
“讓孫文臺跨江征戰荊州?”
袁術目光一亮,漸而又黯然下來:“恐怕不妥,若是我下了軍令,他抗令不從,我該如何應對!”
“不會!”
袁胤道:“主公可以給他一個承諾,表他爲荊州牧,得之荊州,可爲他管理!”
“好主意!”
袁術頓時笑起來:“如此誘惑,恐怕他孫文臺坐不住了,屆時兩虎相爭,某家得利而已!”
……
……
河北,魏郡。
鄴城郊外,營帳一頂一頂,十里連營,一面一面袁字戰旗遮天蔽日。
“主公!”
中軍主帳之中,文士田豐躬身行禮,然後道:“韓馥已經鬆口,但是他讓主公獨自入城!”
“獨自入城?”
袁紹嘴角微微揚起:“鴻門宴嗎?”
“主公,萬萬不可!”
壯漢站在旁邊,乃是袁紹麾下第一猛將,凌駕在袁紹心腹兩大愛將顏良文丑之上的將領,鞠義,他聲如洪雷,道:“如今我們勝券在握,何須主公冒險!”
“主公,鞠義將軍所言甚是!”
“我們已經把鄴城包圍了,韓馥老兒必輸無疑!”
衆將紛紛開口。
“元皓,你如何看?”袁紹沉思半響,目光看着田豐。
田豐本事冀州刺史府的人,但是韓馥卻不善而用,鬱郁不得志,方投袁紹門下。
而袁紹,爲了招攬田豐,他禮賢下士,花費了不少心思,對於田豐的才能,他甚是明白,如此局勢,他想要聽聽田豐的意見。
“主公當去!”
田豐道。
“爲何?”
“主公若要不費一兵一卒得冀州,必須要去,唯有韓馥之令,纔可讓主公以最少的代價,拿下整個冀州!”田豐道:“他說到底始終是冀州牧!”
“你說的對,有些事情倒是繞不開的!”
袁紹點頭,下了決定:“這鄴城,我進!”
……
幽州。
“某家又回來了!”
劉備的目光看着這一片熟悉的土地,嘴角微微揚起。
得公孫瓚之兵,有白馬義從如此精兵,還有幽州軍的雄厚兵力,加上公孫瓚託孤之名,在幽州他有自信能站穩腳跟,他的野心冉冉升起。
同爲劉氏子孫,高祖血脈,憑什麼他就不能爲王。
亂世之中,當爲雄也。
“主公,入幽州,當拜劉虞使君!”
關靖走上來,提醒說道。
公孫瓚戰死之後,他沒有第二個選擇,唯有拜劉備門下,第一劉備乃是公孫瓚託孤之人,第二他也看得出來劉備的雄才大略不亞於公孫瓚,而且他比公孫瓚的城府更深。
“那就去薊城!”
劉備聞言,點點頭,道:“我對劉虞使君敬仰依舊,當去拜會!“
…………
……
帝都雒陽被焚燒,少年天子被權臣挾持西去,朝廷勢弱,令不行天下,各地刺史,州牧,郡守,縣令,羣雄紛紛自立,實力強大者可鎮一州之地,實力弱小者圈一縣爲國,四百年大漢朝土崩瓦解,亂世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