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
陽光普照,萬里無雲。
城裡城外,光芒映照處,到處可見一堆一堆的積雪正在不斷的融化之中。
“開春了!”
站在城頭上,曹操身披戰甲,挺拔的身軀散發出凜然的煞氣,目眺遠方,發出了一聲感概。
這一聲的感概,不僅僅是在感概春天的到來,也在感概大戰的來臨。
“是啊!”
郭嘉一襲青色長袍,雙手揹負,面如冠玉,雙眸閃爍這一片星辰日月,冷沉的聲音有一抹冷然:“我們也總算是等到開春了!”
在郭嘉的心中,其實最緊張最難受的不是打輸了,而是在開戰之前的那種漫長的等待。
這種等待,彷彿地獄之中的煎熬。
而且這個冬天實在是太過於漫長了,漫長到,他的心力都在憔悴。
“也好!”曹操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笑的隨意,也笑的淡然:“不必想這麼多,要麼一戰定乾坤,要麼一戰輸天下!”
糾纏了這麼多年。
打了這麼多仗。
他也累了。
每每看到鮮血與屍骸鋪就的道路,他就有一陣難受,這天下不應該是這樣的,若不能還天下一個天平,無非一死。
“大王,我們會贏!”
郭嘉堅定的說道。
曹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眼神之中散發出來的堅定和執着,頓時心中一軟,變了神色,深沉的說道:“你說的對,孤一定會贏!”
“大王,剛剛得到消息,明軍已經佔據了槐水鎮!”
賈詡匆匆的走上城頭,拱手行禮。
然後急躁的說道:“而且斥候打聽出來的消息,佔據槐水鎮的明軍主力不下於兩萬以上!”
曹操聞言,瞳孔微微變色,眸子斜睨了一眼郭嘉。
郭嘉倒是神色淡然。
“主動開戰?”
郭嘉施施然的開口,笑着說道:“大王,看來明軍也迫不及待了?”
“孤在想,牧龍圖在圖謀什麼?”
曹操皺眉:“他完全沒有兵力優勢,憑什麼和我對壘啊,守城尚可,對壘必敗,他哪裡來的自信和魄力!”
“明天子善用出其不意之策!”
郭嘉想了想:“他們是不是的主動出擊,還未必,但是有一點,他們在挑釁就是真,在這個時候,挑釁我們,所圖無非就是希望我們能出擊,但是我們出擊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所以我有些想不明白!”
“那怎麼辦?”
曹操拳頭攥起來。
“不能退!”
郭嘉嘆了一口氣:“如今我們的士氣不算是很穩,但凡退一步,就是無盡深淵,所以我們只有前進,不管他們玩什麼花樣,必須前進!”
“言之有理!”
曹操點頭。
他很清楚,如今他的兵力優勢是存在,但是軍心上未必穩定,如果他有堅定的軍心,早就開戰了,不必等到現在。
“這樣!”
曹操沉默半響,對賈詡說道:“讓閻行去試一試,給他三萬兵馬,讓他攻打槐水鎮,試探一下明軍主力的反應!”
“是!”
賈詡拱手領命。
“閻行倒是有能力的,但是謀略未必一流,咱們現在也沒有這麼軍師隨戰,你去協助一些他,這只是試探,你隨機應變,若發現有不妥,立刻撤出來先!”
曹操淡淡的說道:“主要還是拖時間,等我軍針對長子城完成合圍陣型之後,然後再開始進行猛攻!”
“好!”
賈詡領命。
如今魏軍謀將其實真沒有多少,一個謀臣當三個用,倒不是說非他賈詡不可,但是他賈詡可能是僅次於郭嘉的謀士了。
郭嘉要坐鎮大局,應變各路兵力,完成對戰略戰局的布控,唯一機動性就剩下他了,他又掌控夜樓,更是消息靈通。
所以他來遊走當主力謀士還是可以的。
………………………………
槐水鎮。
這是一個小鄉鎮。
鄉鎮位於一條河流和兩座大山之間,水是槐水河,就是一條普通的小河流而已,但是也有三丈寬,特別入春冰雪融化之後,水位上升,明顯有些急喘,一般情況沒有船隻沒辦法渡河。
而左右兩面大山,鄉鎮就被夾在山與山之間的一個平原上,所以這裡也算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了。
接到軍令,負責駐紮這裡的日月第二軍,沙摩柯的主力。
“中郎將,魏軍已經發兵,距離我軍營盤不足三十里,正在急速的向着我軍而來了,速度很快,最晚傍晚十分能抵達槐水鎮!”
景武司的一員小旗正在向沙摩柯稟報消息。
“再探!”
“是!”
“斥候校尉何在!”
“末將在!”
“你立刻率領斥候營出發,開啓清除令,沿途發現任何的敵軍斥候,立刻清除,某家要刺瞎他們大軍的眼睛和耳朵,只要他們進入十五里之內,我不想看到他們任何的斥候存在!”
“是!”
“這個任務不容易,某給你們斥候營三十個七珠連弩,你們必須保證完成任務!”沙摩柯冷厲的說道。
七珠連弩是輕型弩箭,本身就是配發給近身使用的武器,一般都是校尉級別將領防身武器,和精銳斥候的武器。
這種弩特別難製造,需要的工藝必須要非常精巧才能做得到,便於攜帶,還能在五十步之內完成有效的擊殺,可是明軍裝備之中,數一數二的武器。
“請中郎將放心,吾等保證能完成任務!”
校尉是蠻圖。
五溪蠻的青年一輩之中,武藝最高,也是號稱叢林之王,五歲死了親人,六歲開始在叢林之中打獵廝殺,十二歲成爲部落最驍勇的勇士,十七歲開始跟隨的沙摩柯征戰,乃是沙摩柯麾下的最善於作戰的斥候作戰的將士。
………………………………
二十里之外。
“什麼?”
閻行瞳孔爆出一抹冷芒,幽冷的眼神一掃而過,陰冷的聲音充斥無邊的蕭殺:“短短不足一個時辰,我們居然折來七十斥候將士?”
能爲斥候,皆爲軍中精銳。
斥候將士必是先行兵,主力出行,必有斥候護航,但是他們斥候放出去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居然被格殺了七十餘。
這能讓他的心疼好幾天了。
“末將無能,請將軍責罰!”
斥候校尉苦澀的說道。
對面的太狠了。
根本不給他們任何的機會,還在五十步之外,就開始狙殺,而且他們用的不是弓箭,而是弩,單手就能用的弩,輕輕鬆鬆的就完成了遠程狙殺。
“具體到底怎麼一回事,說清楚一點!”
旁邊騎在馬背上的賈詡看着斥候校尉:“即使我軍斥候不如敵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時辰拼掉了七十餘人!”
“稟報賈軍師,並非吾等無能,而是明軍斥候使用了一種殺傷力特別強大的弩,單手可使用,一手上弦,五十步之內狙殺沒有絲毫的偏差!”
斥候校尉低沉的說道:“我們其實是一照面就給他們格殺了!”
“無能!”
閻行怒吼:“如此無能,就不要把責任都退給對方,就是是七十頭豬,也不是一個照面能殺掉的,還是我們最精銳的斥候將士!”
“閻將軍,稍安勿躁!”
賈詡壓住了閻行。
閻行喘着大氣,對別人他倒是可以不太在意,但是對於賈詡,他還是有幾分尊敬了,不僅僅因爲賈詡是曹操特使,還是因爲賈詡曾經是西涼謀士。
他相信賈詡不會害自己。
“羅校尉,你先把所有斥候從十里之外收攏回來了,保持五里範圍之內警戒,以防守應對敵軍斥候的進攻!”
“是!”
斥候校尉領命而去。
“文和,若無斥候探路,如何前進?”閻行陰沉的問。
“暫時不能前進了!”
賈詡搖搖頭,低沉的說道:“前面形勢不明,他們突然清斥候,恐怕是想要藏匿什麼兵力,我們必須要摸清楚一些,才能繼續進攻!”
“不至於吧!”
閻行雖未必精於謀略,但是的確是一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大將,他攤開一份輿圖,看着輿圖說道:“槐水鎮是唯一防禦陣地,這周圍也不見得有地方能隱藏大量兵力的的地方,想要對我們伏擊,這可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越是想不到,才越是容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賈詡低沉的說道:“咱們不能給他們機會!”
閻行想了想,最後還是相信的賈詡的判斷,唯有下令:“立刻傳我軍令,就地紮營休整!”
“諾!”
左右親兵傳令去了。
這時候閻行才準備和賈詡對輿圖,這一幅輿圖是比較詳細了,對方圓百里的地形都標註的很清楚。
但是賈詡看了這一份輿圖,卻搖搖頭:“這應該是幾年前的輿圖了,對於上黨的地形輿圖,我們準備的不夠充分,很多時候都是用幾年前繪製出來的輿圖來使用,但是事實上地形的改變,卻容易在幾年之內突遭變幻!”
“會嗎?”
閻行皺眉,他想了想,說道:“即使有改變,也不會有很大的改變,不至於會影響我們的兵力部署吧!”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賈詡卻說道:“所以我們還是要更加認真一些才行!”
“文和,你說老實話,是不是大王還沒有準備好,所以你根本不準備進攻啊?”閻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來自己的想要問的問題。
“大王的確還在排兵佈陣,各路兵力都沒有出壺關入長子,所以暫時不會大決戰,起碼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完成兵力上的合圍,然後纔會開戰!”
賈詡說道:“不過大王命你出擊,那也是真的任務,槐水鎮雖然只是一個鄉鎮,沒有多少防禦力,但是這裡地形特殊,屬於長子城和壺口關之間,爭奪一個優勢,所以當明軍佔據了槐水鎮,我們就必須要奪回來,這樣我們出兵才能沒有任何負擔,不然被他們釘在這裡的話,我們一旦兵臨長子城,就會面臨一箇中路守不住的局勢!”
他對閻行輕聲的說道:“閻將軍,你不要想太多了,大王這一次把你派遣出來,那是希望你部下的將卒能增加一些戰場經驗,畢竟你部兵卒,雖有精銳兵卒,但是也有不少新的兵卒,如果不能完成默契配合,大決戰就會變成我們自己陣型缺口!”
閻行的兵力倒是以昔日他自己最精銳的部下組成的核心,但是更多的兵卒是降兵和新兵,如果不能磨合在一起,發揮不出更多的戰鬥力。
“這一點,某家倒是明白的!”
閻行點點頭,輕聲的說道:“不過如果我們一直蹲在這裡,恐怕會影響軍心,你也知道,我部將士,需要一次勝利,才能點燃他們的戰意!”
“這點我也想到了,就地休整,一方面是爲了摸底,另外一方面也是爲了示弱!”
賈詡陰陰一笑,道:“咱們只要穩得住,我相信他們會出擊的,所以我們可以以營陣爲誘惑,然後半路伏擊!”
“你的意思是,分兵!”
閻行明白了,但是他有些考慮:“可這樣太殘酷了,新兵可沒有上戰場,留下誘敵,恐怕死傷無數!”
“大戰臨近,我們根本沒有選擇!”賈詡絲毫不在意,他冷沉的說道:“閻行將軍,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那就是一旦大王敗了,我們都會死的!”
閻行聞言,斟酌了一下,然後道:“好,就按照你說的去做!”
他又問:“可一旦明軍死守槐水鎮呢?”
“那更好,我們可以從容不迫的步步爲營,以我們兵力的優勢,列陣在一個毫無防守地形的槐水鎮,對壘起來,我們更加有優勢。”
賈詡冷笑的說道。
…………………………
槐水鎮。
沙摩柯正在等消息,等回來的消息也算是理想的。
“把他們的斥候壓制到了十里之內?”
沙摩柯看着的蠻圖,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乾的不錯!”
“末將還能把他們繼續壓制!”
蠻圖請纓說道。
“不用了!”
沙摩柯搖搖頭:“他們營中應該有騎兵,如果壓的太狠了,他們配合騎兵出擊,到時候你們未必能跑得這麼快!”
“中郎將,那我們接下來如何做?”
一個軍司馬站出來,拱手詢問。
“等!”
沙摩柯看看天色,淡淡的說道:“咱們不用急,先等等看!”
“是!”
衆將對沙摩柯還是比較信任的。
這個五溪蠻王自從入了明朝廷之後,也算是身經百戰了,而且學得不少的兵法,在武略上進步神速,越來越喜歡進行佈局作戰了。
“韓光!”
“末將在!”
一個校尉站出來。
“你部立刻的從槐水鎮撤出去,往北五里,紮營在這裡,任務是觀戰,而且不參與接下來的對壘!”沙摩柯指着輿圖上的一個位置,突然的說道。
韓光是他部下的漢人將領,善謀善戰,是他非常其中的一員校尉,相對於五溪蠻那些只懂得力量而不懂得排兵佈陣的將領,他更喜歡韓光這些有學識有謀略的將領。
“是!”
韓光領命,沒有多問,軍令如山,既然軍令已下,他就只能尊令,他立刻轉身而去,準備率自己營盤往北移動。
“中郎將,爲什麼不讓韓光主力營參戰!”
有人詢問。
韓光可是他們主力戰鬥營。
“不必多問!”
沙摩柯淡淡的說道:“你們要記住一點,我們日月第二軍的任務從來不是守住槐水鎮,而是利用槐樹鎮來拉開這一場大戰的序幕!”
“是!”
衆將心中凜然,迅速的點頭。
“快天黑了!”
沙摩柯笑了笑,道:“既然他們留下來紮營了,斥候又被我們壓住,那試一試偷營吧!”
他點將:“雄武!”
“在!”
一個滿臉鬍鬚,手中拿着一柄大鐵錘的猛將大漢站出來。
“你部在入夜之後,奔襲魏軍營盤,記住,速度要快,進攻要快,退出來也要快,遇到任何情況,不要戀戰,立刻撤回來!”
“是!”
雄武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