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自己從一開始好像就有些的輕敵了,儘管他已經非常的高看敵人了,但是還是大意了。
有本事的人都有一定的驕傲,只是這種驕傲在某些時候,會成爲負累而已。
丁奉太過於年輕了。
這是他的優勢,也是他劣勢,相對於一些經驗老到的大將,他始終是有些不足的。
戰爭,變化永遠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如果你不能跟着戰場上的變化而應變,你就會落於下風,被敵軍直接還壓着打,甚至是潰敗千里。
丁奉深呼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這時候他必須的冷靜,只有足夠的冷靜,他才能應對如今的局勢。
“來人!”
“在!”
“傳令下去,兩翼龍門開閘,左翼部曲和右翼部曲出擊,以側翼與敵軍糾纏,只允許糾纏,不允許正面硬抗,任何人違背軍令,殺無赦!”
“是!”
水寨的左右兩翼龍門大開,一艘艘吳軍戰船迅速的動起來了,彷彿如同左右兩條的長龍撲向中間。
“來的好!”
明軍暴熊水師第二營六個部曲迎戰。
明軍的戰船本來就有優勢,雙牙戰船完勝鬥艦,在短兵交接的關鍵時候,根本沒有能夠抵擋。
兩翼兵力僅僅只是維持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經被明軍給直接逼退了,最少有五艘鬥艦被擊沉,超過二十艘艨艟被打落。
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戰損已經過千了,這樣的傷亡,讓丁奉有些捂着心口再發疼。
“校尉大人!”
作爲營主簿,王言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對着丁奉,拱手說道:“這一仗不能打下去了,明軍的兵力明顯在我們之上,而且甚至數倍的兵臨在包圍我們,我怕這樣打下去,我們會連最後一點兵力都葬送在這裡,守不住鱷魚口就算了,如果我們一營主力都葬送在這裡,恐怕這對戰局而言,百害無一利!”
王言深刻的知道,丁奉是一個善戰而敢戰的人,作爲一個少年成名的大將,能有今日之成就,那是他從戰場打下來的。
他有一種不畏生死的戰意。
即使這些兵馬都折損在這裡,只要丁奉還敢戰,他就不會退,甚至會玉石俱焚,不惜代價,和明軍血戰到底。
“你的意思,讓某家突圍?”、
丁奉血紅的眼眸凝視這王言。
“把兒郎們帶回去,纔是正確的,即使你死守鱷魚口,能守得住嗎?”王言反問:“最少要兩個時辰,我軍援兵纔會來到,你能守住兩個時辰,我怕一個時辰,我們就已經全死在這裡了,那我們守這裡,還有意義嗎?”、
他的話雖然難聽,但是丁奉倒是聽進去了,他不介意戰死在着沙場上,但是他不能做無畏的犧牲。
但凡爲將,總歸是要有一些責任心的,他不能讓自己的麾下的兒郎白白的戰死,沒有任何意義的戰死。
即使是要戰死,也要有足夠的代價,纔會讓將士們死戰。
“可惡!”
丁奉冷喝一聲,陰沉的道:“若非薛安那是把咱們北側方向的兵馬抽調走了,吾怎會落的一個如此境地,若能以北面形成犄角,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施展開的空間,我們輕輕鬆鬆都能守住兩三天的時間!”
有時候很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校尉大人,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唯有突圍出去,把兒郎們帶回去,纔是對將軍的交待!”
王言輕聲的道。
丁奉雖然年輕,衝動,但是並非沒有頭腦,如果是沒有頭腦,只是一股腦的往下衝,那麼他就只是一個莽夫,而沒有能力成爲一個將軍。、
他能得孫策之器重,除了武藝不錯,年輕好學,還有一點,那就是他比較有武略,這纔是孫策最看好他的。
“立刻傳我軍令,留下一個部曲,我親自斷後,其餘各部,立刻往西面沿着海岸線把咱們的戰船帶出去!”
丁奉終究是下了決斷,冷沉的說道:“記住,任何有可能資敵的戰船,寧可打沉了,也不能留給敵人,還有,這一座水寨,也不能留給敵人,一把火給我燒掉,我寧可毀掉我們自己的心血,絕不給他們穩坐鱷魚口的機會!”
他有些咬牙切齒:“今日吾無能爲力,卻非戰之罪,若有足夠的兵力支持,某絕對身先士卒,不惜代價,把鱷魚口給拿回來!”、
他不甘心,卻無可奈何,但是如果給他機會,他是會殺回來的。
“是!”
王言迅速的傳令去,軍令傳遞下去,吳軍迅速開始佈置撤離,吳軍的速度很快,畢竟是精銳的水軍,哪怕在戰鬥力不足明軍,但是在對於戰船的熟練操控之上,卻比明軍更要好一些。
“要突圍了?”蔡瑁倒是沒有意外。
他擡頭,看着天邊已經冉冉升起來的一抹朝陽,這一戰打到這個地步,基本上拿下鱷魚口作爲進駐長江的突破口是沒有問題了。
但是應該如何擴大戰果,纔是他如今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他怎麼可能錯過。
“立刻傳令各個部曲,自由追擊,儘可能的打擊敵軍的有生力量!”蔡瑁很多老道,這時候他不會是要整合兵力之後才追擊。
敵軍雖兵敗了,但是他們對地形的熟悉,足以讓他們從熟練的從鱷魚口撤回去,所以這時候要追擊,就要憋着一口氣。、
機會稍縱即逝,必須要抓緊時間,所以兵力不需要整合,分散追擊,以明軍中下層軍官的指揮能力,這等機會之下,應該不會被錯過。
“是!”
傳令兵迅速的去傳令。
明軍開始全面的對吳軍戰船追擊,銜接追擊,吳軍的撤兵,反而有點潰散逃亡的感覺了。
丁奉血紅着雙眸,竭斯底裡的叫着:“集合撤出,不能散,不能亂!”
他是棋輸一着。
沒想到敵軍反應這麼快,即使他焚燒了水寨,也沒有能擋住明軍多少的時間,明軍的反應太快了,連兵力都不需要整合,就分散追擊。
好不容易突圍出來了,卻沒想到,被明軍銜尾追擊,一下子打成了潰敗,一艘艘的戰船被敵軍給靠近,不是被擊沉就是被俘虜。
場面頓時一陣亂局。
不過丁奉還是有些能力,他反應也迅速,以身作則,親自率一支核心戰鬥力的兵力,強行擋住了明軍分散式的進攻。
正因爲明軍分散式的追擊,纔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他連續兩戰,打沉了明軍兩艘雙牙戰船,這才挽回了一些軍心。
這時候他迅速的整合潰兵,迅速的撤出來,逃出明軍戰船的攻擊範圍之外。
“丁奉是嗎?”
蔡瑁搖搖的看着吳軍戰船消失在自己的眼眸倒影處,倒是沒有感覺多少的意外,他只是笑了笑。
這個結果,他已經非常滿意了。
沒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就是正面的進攻,是戰術的碰撞,雖然自己的兵力就是堂堂正正之勢,但是能在最短的時間突破敵軍戰術部署,避免他們的水寨遠程攻擊力,逼迫敵軍斷兵交接,這纔有了能迅速奠定戰局。
如果讓吳軍利用水寨的堅固,而保持遠程進攻的,那麼他今天想要拿下這個鱷魚口,恐怕就沒有這麼用意了。
“傳令,鳴金收兵!”
蔡瑁已經很滿意如今的戰果了,這時候反而要小心,越是這種勝利,越是容易被反殺,所以窮寇莫追。
“是!”
傳令兵迅速命人鳴金,然後讓前線追擊的兵馬都撤回來,一艘一艘的戰船開始打掃戰場,剿滅水寨的火焰。
雖然丁奉下了狠手,但是他兵敗的太快了,而且他沒有足夠的桐油支持,所以水寨即使被大力的焚燒,其實只是被燒掉了三分之一而已。
最少還有三分之二的建築體,修築修築一番,足夠成爲明軍在長江口的立足之地了。
………………………………
鱷魚口的戰役過去不足一個時辰,消息迅速的傳回了長江口的吳軍主營水寨之中。
“怎麼可能?”
賀齊不敢相信這樣的戰果。
他即使不說他長江口的佈局無堅不摧,但是最少也有很強大的防禦力,從鱷魚口進來了,閘口,松山口,連續佈防之下,明軍戰船哪有這麼容易就能突破啊。
特別是鱷魚口,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一個易守難攻的位置,還能依靠岸上的婁縣,支持住長期的對壘的戰役需求。
不說一兩個月,三五天的時間,那是絕對沒有問題了,這個時間,已經足夠他做出兵力調動的應對了。
但是不過半日的時間,鱷魚口就已經是丟掉了,他頓時有一種腦血倒衝上來的感覺。
“丁奉呢,薛安呢,他們幹什麼吃了?”
賀齊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儒將,這時候他都已經忍不住有些想要破口大罵了,好好的戰局佈置,卻沒想到這麼快就糜爛了。
他寄予重任的兩大將領,卻辜負了他最大的期望。
“薛安聽到明軍進攻海陵,就意圖想要從明軍側翼攻擊,打明軍一個措手不及,所以調兵離開了鱷魚口北面的水寨!”
朱治有些苦澀的說道:“可沒想到明軍對海陵的進攻,只是佯攻,進攻不到兩次,連海陵的嚴遇營都還沒有接觸到,就退出去了,薛安是撲了一個空!”
“混賬!”
賀齊殺意盈盈:“想要立功都想瘋是不是,居然沒有軍令私自調兵,他的腦袋是不想要了嗎!”
這時候不得不說有人非常好的詮釋了一句話,一顆老鼠屎壞掉一鍋湯了。
他們對於長江口的佈防,不可謂不嚴密。
可沒想到這些想要立功心切的將領,反而成爲了他們佈局之中的破綻,他也沒想到,薛安爲了想要立功,居然敢如此做。
若是明軍當真進攻海陵,他又能從明軍側翼對明軍進行打擊,那麼他的確算得上是有先見之明,而且還是立功。
可如今,他這一賭,把鱷魚口也丟掉了。
等於把吳軍在長江口的佈局全毀掉了,這絕對是殺頭都不爲過的罪名,現在賀齊想要把他千刀萬剮的心情都有了。
賀齊強行忍住心中的一股怒意,他平復自己的心情,問:“那丁奉如何?” шшш★тт κan★C〇
“丁奉獨木難撐!”
朱治搖搖頭,道:“雖有力挽狂瀾之心,但是沒想到遇上了明軍的一員老將,經驗十足的老將,被打的節節敗退,甚至從來沒有如此的失敗過,麾下一營主力,折損超過三分之二,特別是最後他突圍,雖然準備充足,卻沒想到被明軍抓住了時間差,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雖然突圍出來了,卻被明軍銜尾追擊,殺了一個大潰敗,損兵折將無數!”
“他終究還是有些年輕!”
賀齊無奈的說道:“相對於我軍部將而言,他的確有優勢,而且往日很多將領因爲大王對其的厚愛,對他禮讓三分,是可面對明軍的那些老將,他的短板就變得非常明顯了,沒有足夠的經驗支持,在戰場上的應變,就會還有破綻,這是必然的事情!”
這些都是年輕將領的通病,沒有足夠的經驗支持,紙上談兵,終究不能撐起一場戰爭的勝利的。
哪怕僥倖,打贏一兩場,但是最後還是會遭遇老手的教訓的,敵人可不會悠着,絕對是有多狠打多很的。
“明軍的先鋒部將何人?”賀齊問。
“蔡瑁!”
“是他?”賀齊有些吃驚。
“嗯!”
朱治點頭,說道:“若非是如此經驗充足之將,丁奉的應對已經算是不錯了,不至於會潰敗至此!”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賀齊搖搖頭,然後說道:“不過有如此之經驗教訓,也未必不是壞事,他若能過了這一關,重新振作起來,把失敗當成是經驗積累,未來可期!”、
“現在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走出來,雖然他撤回來了,但是人有些頹廢!”
“把他調遣道中軍來,一方面休整,一方面某也給他一些機會和時間振作起來!”賀齊也是從這樣的階段走過來的,所以對於這些少年將領,有一些包容。
“是!”
朱治點頭,然後問:“那如今鱷魚口丟了,我們該如何變動戰略部署?”
“丟掉鱷魚口,那麼海陵其實也沒有太大的用處了,命嚴遇部撤回來,堅守閘口,虞耿部去松山口!”
賀齊冷靜的說去:“失去了鱷魚口,我們肯定是要吃虧的,不過無所謂,即使把鱷魚口給了他們,接下來他們肯定會主力進駐鱷魚口,我們想要反奪,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機會了,不過他們想要突破長江口的位置,僅憑鱷魚口這個支點,還是遠遠不足!”
這一戰,他的戰略部署非常明顯,拖,層層的拖,一個關隘口一個關隘口的拖,把時間拖到枯水期,把明軍拖到疲憊起來。
所以一城一地之失,也沒有那麼重要,他只是氣憤自己的部將,如此輕易的酒杯擊敗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