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紅日越過東面的海平線,朝陽的光芒熾熱,撕裂了天地之間的黑暗,讓光明重臨大地之上。
建業城。
煌煌不安的一夜過去了,一如既往的大街小巷,讓百姓們對朝堂多了幾分信任,最少如今的建業,還是安全的。
而在王宮,太初殿上,卻籠罩這一種陰沉的氣息。
大殿上,孫堅一襲錦袍,頭戴玉冠,跪坐首位,渾身的氣息都很冷,相對於以前他氣勢偉岸的時候,如今他的氣息,更多的是一種不怒而威。
手握吳國大權,一言可血流成河,一言可造福萬民,這個位置,已經賦予他一股不容他人忤逆的霸道之氣。
他沉着臉的時候,大堂左右兩側,一個個吳國官吏,皆然低頭,不敢言語。
“已經被打到家門口了,諸位就沒有話對孤說嗎?”
半響之後,孫堅開口,一開口殺意沖天:“還是你們認爲,孤的臉無足輕重,可以隨意任由他們人想要扇一巴掌,就扇一巴掌啊!”
吳國王都,建業城,這可是吳國的臉,如果還沒有到生死存亡的時候,也沒有到滅國的份上,可這王都卻被人兵臨城下了。
想想,他都有一種想要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衝動。
因爲這巴掌,等於扇在了他的臉上了。
他可以戰死。
吳國也可以戰敗。
可這麼丟臉的事情,傳出去了,吳國還有什麼臉面,還有什麼膽氣立足天下諸侯之中。
“吾等未能爲大王分憂解難,罪該萬死!”
衆臣俯首跪膝而下,紛紛開口說道。
這時候,認罪總比硬抗這大王的脾氣好,要知道大王可是在中原,被稱之爲江東猛虎的男人,主要不是在猛,而是在虎。
虎性剛烈,豈能如貓狗卑躬屈膝,真的惹怒了他,他可是不會去考慮什麼大局,真的說殺人就直接殺人的。
“孤要聽的不是這個!”
孫堅拍案而起,怒目圓瞪:“現在,我們的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了,他們正在長江之外徘徊,隨時準備衝殺進來,孤可以丟臉,大吳國可以丟臉,可建業城不能丟掉了,必須要剿滅他們,而且是全殲,否則我吳國,無顏與天下諸侯爭鋒!”
“大王,臣懇請召兵勤王!”
一人站出來,拱手說道。
這是陸俊。
吳國衛將軍,雖然他在行軍打仗上說不上天賦,甚至沒有上過戰場,一仗未打,但是卻有足夠的分量坐在這個位置上,他是如今江東陸氏一族的家主,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代表吳國軍界的安穩。
吳軍主力嫡系,是來源於孫堅孫策部,但是吳軍的地方軍,特別是各地郡兵縣兵,大部分掌控在了各個世家門閥的手中。
推翻吳國或許做不到,但是要是想要內亂吳國,他們只要捨得出去,倒是有能力的。
“臣懇召兵勤王!”
有一個人大臣站出來了,少府令魏騰。
“臣請召兵勤王!”
陸陸續續十餘大臣皆然站立出來了,拱手邀請。
這算是衆志成城了。
站出來了大部分都是世家門閥一派的官吏,他們要勤王,一方面是保證建業不失。
建業作爲吳國都城,如今已經無數人在這一座城砸下了的賭注,他們豈敢讓這座城出現問題。
所以必須以防萬一,保住這座城,纔是第一核心,別看世家門閥和孫堅爭權奪利,可這是種是保證在吳國平穩之上了。
如果讓明國進駐江東,他們甚至不敢想,江東將會淪落到什麼樣子,而且明國國主牧景,是天下對世家門閥最不友好的一個諸侯。
明國境內如今連一個成氣候的門閥都沒有,單單這一點,就足夠看得出來,牧景的強勢了,相對於牧景的兇殘的手段,他們寧可讓孫堅坐穩江東。
所以力保建業,維護吳國主權,是他們統一的思想。
而第二點,一旦召兵勤王,各路兵馬入京,對他們來說,也有優勢的,最少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在未來掌控吳軍上,插入一些力量,而不是如今吳國主要主力兵力之上,他們幾乎沒有多少影響力。
孫堅看着一張張臉龐,一雙雙帶着希冀的瞳孔,心中倒是慢慢的把怒氣給平穩下來了,如果是以往,他不需要這樣。
但是如今,他反而多了幾分思緒,學會用手段解決,而不是直接用武力,這對於一個君王而言,算是成長了。
“如若勤王令下,豈不是吳國大亂?”孫堅問:“我吳國新建,人心不穩,勤王之下,必有居心不純之輩,藉機生事,屆時吳國內亂不休,外有強敵,豈不是更是岌岌可危!”
昨夜一戰,的確把他驚恐的不少,但是他也不是很擔心,他對猛虎軍還是很有信心的,建業城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攻陷下來的。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昨夜一戰的消息傳回來,他比較意外的事情,這一股兵力退回長江之上,居然並沒有撤出去的意思,而是保持對石頭城的一個攻擊狀態。
這樣讓他多了幾分顧慮。
而且還有一個,那就是這一股兵力的來源,始終沒有一個結果,這讓他很不安,越是不安,他自然越是要保證建業的安穩。
“大王所憂甚是!”
一箇中年儒生,身穿丞相服,站出來,拱手說道:“臣不贊同公開下達勤王之令,天下民心未安,我大吳尚未能穩百姓之心,如若這時候,出現如此之事情,必人心凌亂,導致地方不穩,此如何你能穩得住朝都!”
“那不知道丞相有何良策?”
魏騰陰森森的看着張昭。
張昭在朝堂之上,絕對是孫堅的心腹,也是世家門閥大敵,此人老謀深算,謀國之策鬼神難測,可不是一個好應對的人。
“敵軍兵臨城下,乃我吳國之大恥,當盡一切之力,全力剿滅!”
張昭拱手,堂堂正正的說道:“臣懇驃騎將軍太史慈將軍,立刻率軍而歸,與周瑜大都督聯合夾擊,必須把所有的敵軍,殲滅在長江道上,以正我大吳天威!”
“可太史慈將軍乃是代我吳國征討叛逆之國吳國之主力,突兀般撤回來,如何與天下諸侯交代啊!”有大臣站出來,質問張昭。
“如今兵臨城下之敵,本就是明寇,明寇已入我江東境內,我撤兵殲滅敵,本就是爲討伐叛逆之國而出力,若是能把這一股兵力殲滅在長江之上,明國水軍必然受到重挫,此乃大功一件!”
張昭有條有理的分析起來了。
其實在明軍水軍越過柴桑開始,他就有這樣的心思了。
明國地處於險要之中,進攻明國,那是何等的兇險。太史慈這部分主力,甚至有可能成爲戰場的炮灰,說不定就會被全軍覆沒。
如今四個諸侯目標是一致的,但是要說同心協力那就未必,出幾分力還得看自己的心思,而且並非個人意志可定,乃是集體的利益,吳國有吳國的立場。
這時候,如果能保存主力,躲在後面,坐山觀虎鬥,那自然就是最好了。
之前是沒理由。
畢竟天下諸侯共同討伐明國,吳國若不想成爲明國那一邊上盟友,天下諸侯的敵人,他們就必須要出這一份力。
可如今卻不一樣,吳國都城被敵軍圍攻,何等之大事情,如此之理由,撤兵歸國,討伐叛逆,那對天下人都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而牧景當初會行如此冒險之策,就是考慮到了吳國有這方面的心態,他兵臨城下,並非想要把吳國滅亡,而是逼迫吳國撤兵。
這樣以來,戰場上,就會失去一路主力,畢竟吳軍也是兇猛的,戰鬥力在各大諸侯之中,並不落後,多一份主力,多一份危險。
牧景這是算心。
而偏偏,吳國就受了,他們的確想要借坡下驢,想要把兵馬從前線給撤回來,所以張昭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衆臣都顯得沉默。
甚至連孫堅,都蠢蠢欲動起來了。
能保建業太平,有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如果不能抓緊,必然就會直接錯過了。
“諸位愛卿對於丞相之言,可有疑惑?”孫堅深呼吸一口氣,擡擡頭,眸子輕輕的掃過,看着一個大臣的臉龐。
但是大臣們的沉默,倒是讓他領悟到了他們的心態。
就連陸俊和魏騰他們,都沉默不開言了,雖然世家門閥的利益重要,可都在一個鍋裡面吃飯的,如今不是太平時期,而是創業時期,他們也不會爲了世家門閥的利益,而直接把吳國這盤子直接打碎了。
這時候,大局很重要。
“好!”
孫堅終於下了決心:“來人,八百里加急,傳孤旨意:敵忽臨建業,建業危急,破城在即,命太史慈將軍火速率軍回援,保建業之安穩!”
“諾!”
這一道旨意,通過重重的途徑,火速的傳出去了。
…………
下了朝堂,孫堅把城中的防禦,交給了張昭,然後自己馬不停蹄,直接上了石頭城。
他本身武將出身。
若不親自看一眼,心有不甘。
“大王,你怎麼來了?”黃蓋略顯意外,他連忙迎上去,道:“如今敵軍尚在石頭城外江面上徘徊,隨時會對石頭城發動進攻,這裡太危險了!”
“孤南征北戰多年,何地不危險!”
孫堅擺擺手:“公覆,不必擔憂,孤如今雖非萬人之敵,可也並非是手無縛雞之力,身邊尚有親衛保護,哪怕身處戰場之中,皆可無恙!”
他沒有理會黃蓋擔心,直接上了石頭城,看了看石頭城在昨夜大戰之中留下的一道道痕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箭痕,火痕,可以理解,可如此兇狠的撞擊痕跡,幾乎是把城牆都要砸碎了,明顯是的大型投石機投擲出來的石彈,纔有可能做得到,敵軍居於船上爲根基而進攻,就算是大型樓船,也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投石機,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種大型投石機,吳國也有,而且不少,皆是用於進攻主城而用了,投擲出來的石彈,能撼動整個城牆,對進攻有很大的幫助的。
但是在江面上,鬥艦是很難裝備投石機了,哪怕有,那都是微型的,殺傷力並不大,哪怕是樓船上的投石機,也只是小型的投石機。
不可能對攻城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大王,你忘記了,明軍水軍雖不善於水戰,但是善於軍械營造,他們當年在荊州交戰,就展露了一種組合形的拋石機!”
黃蓋拱手,低沉的稟報:“一艘樓船自然是沒辦法承載如此規模龐大,進攻力兇猛的投石機,但是如果幾艘鬥艦組合在一起,撐住了受力點,那就很有可能,形成這種破壞力巨大的投石機!”
如同明國有吳國的情報,吳國也會有明國軍備上的一些情報,特別是荊襄戰役之中,明軍所用的武器,吳國可是心心念唸的。
“明國武備,果真是讓吾等望塵莫及啊!”
孫堅聞言,有些咬牙切齒。
明軍號稱天下第一強軍,除了明軍有強大的紀律影響,單兵力量過人,戰陣純熟,方方面面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很大優勢,直接把和各路諸侯麾下兵馬戰鬥力拉開距離的優勢。
那就是明國軍備。
明國軍備的發展絕對是甲天下,這一點,任何一方諸侯都不得不承認的事情。
很多人甚至想要通過各方的渠道,拿到明國軍械,然後召集工匠,投入分析研究,想要複製出來了,可目前爲止,尚且都沒辦法追擊上明國軍械的強度。
“公覆,孤昨日才收到丹陽的消息,按道理明軍水軍應該被困在丹陽了,怎麼一夜之間,就越過了丹陽,甚至石城沒有一點的境界,就兵臨我建業城下了!”
孫堅對於這一點,尤爲執着,他始終想不通,這明軍還能在江面上飛過來的不成。
“大王,對於這一點,末將有些猜測!”
“說!”
“今日吾遣人去長江東側查探的一番,找到了一些消息!”黃蓋從昨晚大戰開始,就已經略有懷疑了,今日不過只是落實而已:“我吳國戰船,分兩部主力,一部是柴桑水軍大都督周瑜部,一部是賀齊將軍部,賀齊將軍部,自會稽而成軍,爲剿滅海匪,並沒有進入長安道,在長江上的,都是周瑜部的戰船,可週瑜部集結在了柴桑,基本上是沒有戰船在廣陵渡口一代的,但是卻有人發現,有這幾日有戰船越過廣陵,從長江口往西而越境!”
“你的意思是?”孫堅楞了一下。
“這應該就是那一股東海的海匪!”黃蓋道:“之前我們一直查不到根底,彷彿是憑空出現的,不僅僅有精銳戰船,還能與我軍主力而糾纏,掠我會稽郡,何等囂張,如今看來,那應該是明軍戰船!”
“怎麼會?”
孫堅瞳孔睜大,不敢相信。
東海,那是江東以東的海域,距東南何之萬里之遙,怎麼會在東海之上,發現明軍戰船的蹤影,這太讓他難以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