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大戰已經完全消停下來了,黃巾軍退出去,牧山麾下大軍涌進來,戰場上的形勢卻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了。
“渠帥居然被挾持了?”
“中營的將士怎會如此沒用呢?”
“不是我們中營的將士沒用,而是那頭暴熊太兇猛了,根本擋不住!”
“我們中營已經用血肉來擋住他們了,我們多少兒郎戰死,說到底都怪你們後營,你們後營距離中營最近,爲什麼不增援上去!”
“怪我們後營,這不是渠帥的命令沒到,我們不敢出兵嗎?”
“前營犯錯誤,你們前營爲何要不攔着他們呢?”
“我們前營主要是鎮守官道,此事與我們何干!”
“……”
黃巾大軍已經徹底四面八方包圍上來了,將士們重重列陣,從前後左右把中間不足萬餘的牧山兵馬包圍的嚴嚴實實,但是幾個黃巾旅帥之間的卻開始爭吵起來了。
後營主將樊孝和前營主將費力兩人面容陰沉蕭冷,沉默不語。
他們對視一眼之後,一口同聲的開口:“都別吵!”
兩人威嚴頗高,一下子鎮住了衆將的爭吵。
“事已至此,我們必須要保住渠帥性命!”費力道。
“派人去牧山那廝談判?”
樊孝對答的說道。
“還先看看形勢!”費力道:“只要他們能放了渠帥,一切都能談!”
“嗯!”樊孝點點頭。
……
中營之中。
“你不逃嗎?”
黃劭能成爲黃巾渠帥,多少是有點魄力的,即使面對牧山這個兇猛之極的男人,也壯膽起來,眸光有些冷漠的凝視着他:“要逃,你只有現在這個機會,我麾下的將士不敢攔你,但是要是龔都追殺上來了,就算你挾持我,也未必逃得出去!”
“誰說我要逃了!”
牧山放下手中的鐵錘,他淡然一笑,臉龐上有些猙獰的疤痕在顫動,讓人感覺一股凌厲的冷意,道:“我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突襲官道,我的目標一直都是你!”
“我?”
黃劭神色越發陰沉:“你以爲挾持我,就能翻盤嗎?”
“我們不如等等!”
牧山拭去了臉上的一些血跡,淡然的道:“看看龔都會不會出現!”
“什麼意思?”
“等下去不就知道了嗎!”牧山旁若無人的坐下來了,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了,此一戰,他雖然爆發出平時的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上的戰鬥力,可是終究是耗費太多精力,腿腳都有些發軟了。
“我倒是看看,你有何謀算!”
黃劭也冷靜下來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什麼比這個局面更加亂了,他倒是不畏懼起來了。
“周倉,鄧洪!”
“在!”
“列兵在外,小心謹慎,不可鬆懈,他們不會甘心了,隨時都有可能發動進攻來搶人!”牧山吩咐的說道。
“諾!”
兩人領命,各自領兵一前一後,對準黃巾前後營的陣型,而中間是劉勁親自率領的南陽軍列陣,經此一戰,南陽軍的士氣增強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們被牧山勇不可當的神勇給震撼了,有如此主帥,這讓他們的心安定下來了。
拂曉過後,東面的天空浮現一抹陽光,陽光破曉,朝陽落地,新的一天開始了……
“爲什麼?”
黃劭看着遠方,神色越發的陰沉。
他不明白,爲什麼龔都次次不出兵。
“因爲他已經不在這裡了!”牧山吞吞然的道:“龔都已經撤兵了,就在昨日下午!”
“原來如此!”
黃劭本來就是擅長謀略,很是聰慧,他一下子想明白了:“雖然我不清楚龔都爲何撤兵,但是龔都的撤兵,卻讓你牧山變得膽大包天起來,你不想逃了,你不僅僅要擊敗我,你想要吃下我的兵馬,對嗎?”
“果然是波才渠帥麾下的軍師,才說一句,你就已經想通了!”
牧山站起來,目光看着他,道:“龔都已經背棄了你,歸降於我,如何?”
他的目的可不僅僅是擊潰,而是膽大包天,以蛇吞鯨的氣勢,想要一口吃掉黃劭的兵力,只要吃掉黃劭的兵力,他就能黃雀在後,殺回上蔡去。
“你,一個背棄了大賢良師的叛徒,憑什麼啊!”黃劭不屑的道。
“就憑我能擊敗你!”
牧山傲然的道:“我麾下只有一萬將士左右,卻能擊潰你麾下五六萬大軍,如何不能降你!”
“你贏在了勇武,是我小瞧了你,昔日三錘破宛城看來不是虛言,你牧山當得牧三錘之稱呼!”
黃劭冷然的說道:“但是即使你擊敗了我,也不見得你擊敗了我的麾下的大軍,我麾下兵馬如今尚有四五萬主力在外,戰鬥力不凡,對我仍然忠心耿耿,我只要一死,他們就會立刻暴亂起來,足以屠戮你們所有人,你牧山就算再神勇無敵,你能帶着多少人衝殺出去,一個,十個,一百個,還是五百個,或者你認爲你的士兵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所以我們之間,誰勝誰敗,還說不準,最多隻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役而已,你不要太過於自以爲是了!”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降?”牧山雙眸蕭冷如冰。
“不願!”
黃劭冷冷的說道。
“我殺了你之後,帶着你的人頭,我還能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你相信嗎?”牧山倨傲的說道。
“不相信!”黃劭並沒有畏懼,而是冷然道:“你可以試試,吾之命昔日就已經是大賢良師的,今日去侍候大賢良師,也不是不可,你不怕死,我豈會畏懼,若想兩敗俱傷,你可隨意!”
“看來我是嚇不住你了!”
牧山聳聳肩,話音一轉,道:“既然如此,我請個人來替我說降吧!”
他敢賭這一把,是因爲他手上有一張王牌,超級王牌。
黃巾軍的正統在他手上。
他還不相信被他擊敗之後,把性命都握在手中的黃劭最後還不買賬。
“今日誰來都一樣,我黃劭,絕不歸降官兵!”黃劭冷哼一聲,不甚在意,很決絕的道。
“如果是我呢?”
親衛營之中,幾個將士讓路,張寧一席青色長袍,頭上布巾裹發,風度翩翩,怎麼看都好像是一個英俊的有些妖孽的少年郎而已。
她的身後有一個寸步不離的武者,太平神衛軍的統領張火。
“你是何人?”黃劭皺眉。
“叔父,多年不見,可還記得太平山上的小丫頭!”張寧看着黃劭,平靜的說道。
她對黃劭並不陌生,黃劭本身就是太平道的道將,黃巾軍有一大半的渠帥是太平道嫡系出身,黃劭就是其中之一。
“你是……”
黃劭看了越發有些眼熟,心中一顫,有些震驚的問道:“你是殿下嗎?”
“叔父好眼力,多年之前只是見了幾面,卻還能把我認出來!”
張寧亮出的太平印:“叔父認得我,那應該認的我如今手中的東西吧!”
“大賢良師在上,弟子黃劭叩首拜見!”
黃劭俯首而下,畢恭畢敬的對着太平印三跪九叩,行大禮。
太平印代表的就是太平道的道主,當年攪動天下風雨的大賢良師張角,在天下太平道徒來說,是至高無上的信物。
看到他這一幅神態,張寧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其實在這一戰打起來之前,她都沒有把握黃劭會不會依舊認太平印,畢竟當今太平道早已經分崩瓦裂,所謂太平信物除非是那些忠心的太平道徒纔會認可。
“殿下,你是來說服我歸降的嗎?”黃劭行禮之後,站起來,眸光如冷鷹,凝視這張寧。
太平印的出現,讓他不在懷疑張寧的身份,但是讓他這麼草草歸降,不行。
他敬大賢良師是一回事。
讓他歸降牧山卻是另外一回事。
“對!”
張寧承認了:“你們都是我黃巾軍之中僅存的渠帥,我不想看到你們之間有死傷!”
“他也是嗎?”
黃劭斜睨一眼牧山,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我是不是黃巾渠帥,輪不到你說,大賢良師說是,我就是!”牧山漠然的道。
“叔父,牧帥只是忍辱負重而已!”
張寧小聲的解析說道:“昔日若非牧帥出手,我早已經被龔都和劉闢的人斬殺了,最少在我看來,他比劉闢龔都更加的值得信任!”
“怎麼回事?”黃劭皺眉。
“昔日張牛角戰死,褚飛燕拿下河北黃巾的渠帥位置,太平山上他更改姓,爲張燕,拜父親爲義父,奪取了我手中的太平道大權,我唯有南下流亡!”
張寧細細道道:“一路上他還派人來追擊,太平神衛軍雖然忠心耿耿,但是終究寡不敵衆,被擊殺無數,好不容易從青州進入兗州,河東渠帥郭太去派人來強邀我,我們只能繼續逃亡南下,在汝南之地,劉闢和龔都響應郭太號令,派人來抓捕我,死傷無數太平神衛軍的將士,才逃入了南陽,幸的牧帥救援,昔日牧帥不過兵數百而已,卻依舊冒着得罪郭太的風險,救我與危難之中!”
“褚飛燕該死,郭太該死,劉闢龔都也該死!”黃劭有一絲絲的氣憤,並非裝出來的,而是帶着殺意的氣憤,大賢良師戰死之後,太平聖女就是黃巾軍的信仰繼承人,太平聖女一天不死,黃巾的信仰就會維持,但是太平聖女一旦死去,天下渠帥,只能各自爲政,再也不可能匯聚一堂,他們這是要掘了黃巾根基。
“他們若是該死,你就是助紂爲虐!”
牧山道。
“哼!”黃劭冷哼,卻不可反駁,他一手策劃了接應青州黃巾南下的計劃,想要集合各方兵馬奪取汝南,重振黃巾軍的聲威,這對他來說是光榮的事情,可是當知道劉闢龔都截殺太平聖女的消息之後,他卻有些罪惡感。
“我沒有時間和你斟酌!”
牧山冷冷的道:“降,還是戰?”
“我可以降!”
黃劭看了看牧山,目光在看了看太平聖女,然後觀摩了一下週圍一觸即發,兩敗俱傷的局勢,他終究是改變了主意。
這兩個原因,一個是時勢如此,如今人爲刀俎他爲魚肉,除非他願意魚死網破,而且魚死了,網未必破,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走這一步。
什麼是萬不得已的地步,那就是背棄信仰。
他的信仰是大賢良師。
所以有了第二個原因,太平聖女的出現。
而太平聖女的出現,卻讓他在爲難之中,就如同昔日的景平營將士一樣,不認聖女,那他就已經是背棄太平道,背棄了大賢良師,哪怕日後用黃巾渠帥的身份去統帥部將,也有些心虛起來。
而認了聖女,卻不尊聖女之令,那他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怎麼都是錯!
所以,他只能降。
不過他也不是隨意投降了,這個歸降的名分他要分清楚,他對這牧山冷聲的道:“但是你我歸降殿下,而不是你牧山,更不是你牧山身後的南陽太守府!”
“我乃是殿下之將,本就意欲你歸降殿下,你可隨意!”
牧山聞言,淡漠的說道。
其實他的心中還是有些憤憤的:拽什麼拽,殿下早晚也是我兒的,有啥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