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一年冬,徐州呂布派人送玉璽於北海。天下震動。羣臣振奮,據說,當袁紹接過玉璽之時,羣臣三呼萬歲。大漢袁氏,聲威一時鼎盛。
又有相士放言,袁氏乃舜之後,先天土德,以土承火,實乃順天應民。
但是北海城中,卻是忽然又出奇的沉默。袁紹沒有退兵,也沒有返回河北的意思。彷彿他就要把自己的權利中心轉移到黃河南岸一般。
徐州,再一次成爲焦點。戰雲密佈,一觸即發。許多人拖家帶口想要逃走,可是茫然四顧,這天下,竟然已無一片樂土。這四周,竟然已是銅牆鐵壁。
軍營之中,呂布神色默然。袁紹的態度變化,似乎早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溫侯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
今天,乃是袁紹發出通牒的最後一天,雖然送過了玉璽,可若是不改弦易轍,恐怕徐州也難逃覆滅。
“主公,北海許攸在營門外求見!”張遼大步行來,全身的甲冑發出噹啷的脆響。那是甲葉相互碰撞的聲音。他身上,赫然穿着兩層重甲!
聽到張遼的聲音,在坐的衆將都是豎起了耳朵,許多人的眼神中都是閃過一絲希冀,一眨不眨的看着主位的呂布。
也有人眼神黯淡,露出絲絲迷茫的光澤。唯有一羣羣軍卒,神色嚴肅的站在沙場上。寒風凜冽,颳得人骨頭都是刺痛。可是大多數軍卒眼睛也是不眨,只是雙手死死的握住兵刃,手上的青筋隱約可見。
今天,是決定他們的命運的一天,沒有人敢馬虎,一雙雙眼睛,都是望着主位上那道緩緩站起的雄壯的身影。
冬季的太陽,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照射在呂布的黃金甲上,頓時折射出陣陣金光。呂布彷彿一個天神,一步步前行。確保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夠看見他!
“帶上來!”呂布冷冷的出言。僅僅三個字,卻是鏗鏘有力。
張遼抱了抱拳頭,躬身離開。沒過多久,就見到了許攸昂然而入,神情自有一股子傲然。
見到呂布,他只是長揖不跪,“呂將軍,可決定好了嗎?”
許攸的話,帶着淡淡的優越感,更多的卻是自豪,單槍匹馬,降服幷州虎狼,他已經可以想象回去後的風光。什麼田豐,什麼沮授,在他許攸看來,不過嘴角一笑。
“大膽,見了我主,爲何不跪!”一聲驚雷,從武將中炸響,高順鬚髮張揚。一雙眼睛,帶着濃濃的殺機。他噹啷一聲拔出了寶劍。遙指着許攸,大聲的呵斥,絲毫不顧及他是代表了袁紹。
“高將軍!”在坐的衆將發出一聲驚訝的嘆息,卻是不敢多言。呂布沒有讓人發話,誰敢多言!也唯有高順,敢於如此孟浪!
曹性侯成等輩,皆是垂頭順目,不敢發一言。隱隱的,更爲高順擔心。呂布軍令,無故喧譁者,殺!
可是偏偏,令人詫異的一幕,呂布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絲毫處罰高順的意思,反而是微微點頭。
許攸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變成了豬肝色。他感覺受到了羞辱。一個兵家子的羞辱,哪怕他是將軍,到底屬於粗鄙之人,這樣的人,許攸不屑與之爭辯!他只是擡起眼。露出一絲怒容。笑道:“呂將軍,這就是你的治軍之法?主公素來軍紀嚴明。可容不得這等人胡爲!”
言語之中,傲慢之意盡皆顯露。甚至於,連呂布的爵位,他也是不屑於稱呼。在許攸看來,除了袁紹,天下皆不可稱侯。
“大膽!”呂布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那是憤怒。一種火山即將噴發般的怒意。他僅僅踏前了一步,就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
許攸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連續的後退。卻依然大聲道:“沒錯,此人大膽,還請呂將軍嚴明軍紀,萬不可令此等人敗壞了主公的名聲!”
“沒錯!有些人,就不該踏入軍營。”呂布眼神冰寒。聲音轉厲,“張遼何在,殺!”
“諾!”張遼一聲怒吼,拔出寶刀,大步走出了隊列。刀口已然猩紅,皆是曾經暴飲的鮮血。今日,它又將痛飲一番。
許攸笑了,憐憫的看着高順,心中更是嘆息,可惜了一員上將,偏偏得罪了自己!得罪自己,就得死!
高順也笑了,笑的許攸莫名其妙。可是很快,他就是感覺了不對,腦後傳來急速的惡風,吹得他頭髮都是飄起,他根本就來不及回頭,只感覺脖子一麻,自己的視線忽然急速的旋轉……
噹啷一聲脆響。張遼收刀入鞘,腳步沒有絲毫的停留,與許攸無頭的身體擦肩而過,血水噴了他一臉,更顯張遼的臉色的猙獰。
“張遼交令!”
“嘶……”
直到此時,衆將方纔是反應過來,表情各不相同,心中卻都是驚駭莫名!那可是許攸,堂堂的袁紹使者。如今一個照面,竟然被殺!
許多人的臉色都是蒼白,戰慄不已。許攸一死,就是封閉了他們投降的退路。
“你們,把這人的頭顱,送回北海!”呂布踩着許攸的屍體而過。沒有絲毫的停留,他的目光,一遍遍的在許攸的隨從身上掃過,眼神格外的猙獰。
“你們要戰,我就戰,告訴袁紹,要徐州之地,就拿十萬條人命來換!”
“溫侯!溫侯!溫侯!”
軍卒徹底沸騰了,這些人,都是一路跟隨呂布的老人,他們見證了呂布從輝煌到沒落,可是,就在衆人都以爲呂布已經是英雄末路的時刻,他又一次的站了起來。
就在當天,徐州大肆擴軍。呂布發令但凡男子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皆需從軍。整個徐州,風起雲涌,兵馬雲集。人人心中,都有種莫大的危機。
第二日,呂布殺許攸,招募壯丁的消息就是傳遍黃河兩岸,大江南北。諸侯莫不驚悚。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呂布瘋狂了。”
前往武昌的劉尚聽到這則消息,心中五味雜陳。呂布,那是一個神話。一個他也是仰慕的人。或許,呂布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陷。可是今日此舉。劉尚不得不說,呂布是好樣的。
以徐州孤地,獨立抗衡三大勢力,這樣瘋狂的舉動。就是他,心中也要冒冷汗。也唯有呂布,這個當世之虎狼。才能作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他當初還以爲,呂布很有可能投降。
“恨不能與溫侯一戰。”徐晃滿心的嚮往。握着斧頭的手臂頓時露出根根青筋。彷彿一條條扭曲的怒火。
“若劉表敢用十萬人殺過來,我也能爲主公吞之!”魏延雙目火熱,心中更有着萬丈的豪情。
“會有那一天的。”劉尚拍了拍魏延的肩膀。目光轉動,再次望了望徐州的方向,忽然有着一絲嘆息。呂布的瘋狂,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但有一兵一卒,就決不投降。
“主公,末將有一件事,還請主公答應。”徐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出聲道。
“你說。”劉尚看着徐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末將希望,主公能夠讓我帶兵北上!”徐晃的語氣很是誠懇。“南方多水,並不是太適合騎兵作戰。只有北方,那裡纔是騎兵的福地,也只有那裡,才能夠訓練出真正精銳的騎兵。”
“這樣也好。”
如今的破軍營雖然強大,可是真正能派的上用場的機會並不多,大多數時候,破軍營都是作爲一股威懾的力量存在。如今北方眼看着大戰就要序幕,破軍營過去,無疑是個很好的練兵機會。
“但是恐怕公明一人,難免力量薄弱了些。”劉尚心中想着,覺得還需要確定一個人選,他這一次過去,只要是爲了練兵,也是看看能不能抓捕幾個大將,徐晃領兵的本事一流,可是武藝並不是拔尖。若是遇到了一些厲害的武將,也是難過。
一路想着。車馬已經進了武昌。直趨將軍府邸。劉曄魯肅賈詡等人早已經等在那裡,每人的手中都是帶着厚厚的文書,顯然是等着劉尚決斷。
“這就是武昌?”
呂蒙受得不過是皮外傷。將養了幾天,早已經是大好。這會兒,他正好奇的騎在馬上,看着武昌城中來來往往的人流,眼睛瞪的老大。這地方,可比廬江城中的蕭索強大了許多。
“這就是武昌了,子明過來,我給你介紹幾個人。”劉尚樂呵呵的拉着呂蒙的手,兩人一起下了馬,朝着劉曄等人走去。
至於孫尚香,自然不好在這時候過來,只是帶着女兵以及自己的陪嫁從偏門進入。人繞是如此,整個將軍府外也是人流如織,孫家的明珠出嫁,孫家自然不可能小氣了,光是派過來的僕人就是不下三千人。再加上孫尚香自己的數百名的女兵,還有他們的家人,這陪嫁的人,竟然足有萬人。幾乎把門口都是堵住了。
衆人在門口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就是前往議事堂中。分賓主落座。劉尚看了看自己的周圍,劉曄,魯肅,賈詡,徐庶,楊修,再加上一個新來的呂蒙,也算得上的人才濟濟。劉心中頗爲的得意。
劉曄等人也是好奇的打量着呂蒙。心中暗暗的猜測着。議事堂這等地方,可不是誰都能夠進入了,再加上,今日要討論的,乃是征討五溪的事情。分量不夠,不屬於軍中的人,幾乎是沒有資格進入,除了魯肅是個例外。他乃是劉尚的大總管。有資格列席。
“呵呵,給你們介紹一下,此乃呂蒙呂子明。我新收的愛將。對了,子明,你初來乍道,許多事情都是不懂,你就先跟着….恩…..”劉尚看了看左右,“跟着子敬學習一段時間吧。兵書韜略。史籍文書,都不能落下了。我會定時抽查,什麼時候我滿意了,我就命你爲一方大將。”
“什麼?讓我讀書?”呂蒙臉上拉的老長,活像個苦瓜一般。“主公,我也老大不小了,在讀書,恐怕耽誤了武藝啊。”
“別裝可憐。我也不求你成爲飽學的儒士。只要能夠觀其大略即可。子敬,子明的事情,就要麻煩你費心了。”劉尚笑着道。
魯肅點點頭,又是摸着鬍鬚,上下打量着呂蒙。心中更是好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劉尚如此重視一個年輕人。甚至要自己教導他。
劉曄等人也是心驚。特別是楊修,雙目放光的看着呂蒙,活脫脫像是看到了一個大寶貝一般。
“果然,高智商的人,就是恐怖啊。”劉尚看着楊修的那興奮的樣子,就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肯定又被他給看破了。
其餘人顯然也發現了楊修的表情。在場的都不是笨蛋,很快就是反應過來,神色也開始變得嚴肅。
沒有人會去懷疑的眼光。既然劉尚能夠讓呂蒙坐在自己身邊,也就是表示了超乎尋常的重視,衆人放了心,開始進入了正題。
劉曄首先站起來,把最近五溪的情況說了一遍。隨即,就是各處探子從武陵收集的情報一一放在了劉尚的案頭。
“情況不怎麼好,探子來報,五溪人大量涌入武陵各地,劉表更是給出了大量的甲冑,兵器,五溪人的實力恐怕最少也能提升個一倍左右。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是善戰,有了精良的武器,當不下於我們的精兵。”魯肅沉聲說道。
“盡然已經聚攏了四萬人。”劉尚眉頭微微皺着。五溪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更是沒有想到,劉表竟然一口氣供應了五溪四萬人的裝備,這得要多少錢啊!哪怕僅僅讓軍卒穿上統一的服裝,那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還不止。”賈詡站起了身,也遞給了劉尚一疊紙張。“主公,這是今天各處探子送來的情報。五溪之中,還有着大量的蠻族沒有出來。若是他們傾巢出動,最少也能湊出七萬人的規模。”
“七萬人?”劉尚被賈詡的話給嚇住了,他的手中,最多能夠調動的也就是十餘萬人,這還是跟孫策兩邊聯盟。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可是一個小小的五溪,竟然能夠湊出這麼多人。不得不讓人震驚。
徐庶卻是笑出了聲,雖然是纔來,可是徐庶無疑用他的學識在劉尚的身邊站穩了腳跟。他站起身,朝着劉尚道:“恭喜主公,七萬人,這可是五溪所有的能戰之兵啊。”
劉尚眉頭微皺,不爽道:“那是七萬個人,不是七萬只螞蟻,喜從何來?”
劉曄倒是露出了笑容,有些鼓勵的看着徐庶,笑道:“元直心中,可是有着妙策對付五溪了?”
徐庶沒有說話,只是把眼睛看着劉尚。
劉尚心中忽然一動。看了看自信的徐庶,試探着到:“難道,元直真的有辦法對付五溪嗎?”
徐庶點點頭,笑着道:“要破五溪不難,只是,主公是想着一戰而令的五溪屈服,還是花個三五年的時間,一點一滴的侵蝕的五溪部族呢?”
“三五年的時間?”劉尚齜牙咧嘴,暗道三五年的時間,若是努力一點,恐怕自己的子嗣都要斷奶了,怎麼等得起,
他搖了搖頭,沉聲道:“三五年太長了,若能一戰而定五溪,自然是最好不過。”
徐庶微笑,“那麼主公就不能太着急,要一點一滴的給五溪以壓力,令的他們把所有的能戰之兵都集中到了武陵。然後,再出其不意,自然一戰功成。”
劉尚恍然大悟。沒錯,五溪之所以能夠一直存在到今天,連大漢戰無不勝的伏波將軍馬援也是無法剿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五溪多山,根本就無法全力進攻。一個不對,他們退到深山老林,就極爲的難以剿滅了
可是如今,五溪卻是突然在武陵建國了,看起來他們彷彿是越發的強大,其實卻是主動放棄了自己的優勢,在山地之中,五溪無疑極爲難纏的,可是在平地上,大漢的武裝又豈是五溪能夠對付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劉尚方纔明白徐庶爲什麼要對自己說恭喜。若是等到蠻王把所有的兵馬都集中到了武陵,自己再去堵住他們的後路,恐怕這五溪,還真有可能一戰就能夠平定。
只是,劉尚很快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劉表如今與五溪結盟。若是我們進攻,難保劉表不會出兵騷擾我們的後方,必須要先把劉表給打怕了,令的他不敢出兵,我方能順利滅掉五溪。你們可有教我?”
“這…..”劉曄等人眉頭又開始皺起,劉表如今是擺明了用五溪做擋箭牌,自己卻躲起來偷偷的發展。他要是避而不戰,還真的難辦。江陵可是荊北的重鎮。就是打個一兩年的時間,也不是不可能的。
倒是賈詡忽然露出了笑容,朝着劉尚拱手道:“主公,我有一個計策。當能令的劉表寢食難安。他就是不想戰,也不得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