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天無絕人之路。
張永覺得這就是句屁話!
前面的山谷裡數不清的伏兵正佔據地利向他們投射着不要錢似的箭矢,後面那個方纔斬了七兄弟中最勇猛的張夢得的錦甲騎將破開前軍的重重阻攔向着中軍殺了過來,遠處還有數萬涼國軍隊,也一定會趁勢掩殺過來……你到時告訴我,誰說天無絕人之路!
擺在張永與這四萬漢中鬼卒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絕路,另一條,也是絕路……向前,山谷裡落下的箭矢已經堵死了前進的道路,矇頭冒進的後果就是被箭矢穿身而過或是被山坡上滾落的石頭砸成餡餅。
後退?士卒已毫無戰意,涼國騎兵在那個錦甲猛將的率領下卻越殺越勇,那股氣勢恨不得將他們統統生吞活剝,誰敢迎上去作戰?
沒有戰鬥意志時,部下越多越是累贅,眼下他張永的累贅可不止高臺上的張琪瑛與昏倒的二兄張廣,是他媽整整四萬累贅啊!
摞在一起,讓人逃都不知該怎麼逃!
錦甲將軍一馬當先,馬超染滿鮮血的錦袍兜風而起,迎風獵獵抖出八尺紅袍,一杆鐵槍上下翻飛,率先突入敵軍陣中。
錦甲白馬衝到哪裡,便帶起一片人仰馬翻,好似單單一騎便能殺得漢中鬼卒棄甲曳兵。
白馬之後,便是黑雲壓陣,三千涼國鐵騎誓死追隨,以少擊多,撞破漢中鬼卒軍陣。
與落花流水的漢中鬼卒比起來,涼國軍便是剛好相反,越戰越勇!
他們在敵人眼中看到了自己,在那些漢中鬼卒被涼國鐵騎踏成肉醬之前因驚恐而瞪到極致的眼睛中,他們看見了自己!
他們在敵軍陣地血流成河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他們在頭頂呼嘯而過的箭矢的影跡中看到自己,他們在屍骸遍野的戰場上看見了自己!
起始自本初元年,馬越奔走兩千裡自洛都歸涼州,就任州牧起,這世上便再沒人能從涼州人手中奪走土地!
袁紹不行,曹操不行,孫堅不行,公孫瓚不行,就連皇帝都對這片土地忌諱甚深,今天益州人卻踏足我們的土地?
這是上天都無法奪走的!
因爲這個時代,涼州人統治着戰場的每一寸!
“上弓弩,射死他們,射死他們!”
張永驚慌失措的吼聲借傳令祭酒的口中傳遍整個戰場,再沒人顧忌那麼多了,漢中軍陣中擁有弓弩的鬼卒毫不猶豫地張弓搭箭,將遮天蔽日的箭矢投射在涼國騎兵出現的範圍裡……沒人會理會那裡還有數不清正在被殘殺屠戮的鬼卒。
鐵矛貫穿了漢中騎兵,連人帶馬。馬超雙臂奮力將屍首挑起,戰馬的軀體砸翻成片的漢中軍。
猛然間,隔着獅盔馬超聽到來自天空的尖嘯聲,擡起頭是箭矢組成的黑暗天幕甚至遮擋住灼身的烈日。
“覆甲軍,上盾!”
馬超的吼聲都變了腔調,這樣程度的箭矢無差別落在戰陣裡,若沒有防備只怕有死無生!
“上盾!”
“上盾!”
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主次之分了,涼國軍中任何一個看到天空箭矢的鐵騎都厲聲吼出上盾二字……多一個人聽到,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馬超也在作戰中第一次提起跨在戰馬身上的蒙鐵皮圓盾。
“哚哚哚!”
一時間,他的耳邊盡是箭矢落在東西上的聲音。
紮在肉裡,響聲輕微。
紮在盾上,悶聲響動。
紮在甲中,脆聲叮鈴。
成片的涼國騎兵倒下了,有些人坐騎的馬甲被箭矢貫穿,吃痛的戰馬發狂將騎士掀了下來;有些人的兜鍪被墜下的箭矢貫穿,一擊斃命……但更多的涼國騎兵移開擋在頭頂的盾牌,順手掃斷砌進鐵甲上的箭支,挺起長矛再度衝鋒。
這一波箭矢,至少有兩百名涼國騎兵落馬。
但漢中鬼卒死的更多,騎兵的陣型比步卒更疏散,成片的箭矢若有一支射在涼國騎兵身上,便意味着至少有十支箭矢落在包圍涼國騎兵的鬼卒身上……而漢中鬼卒,十個人中最多隻有三副甲冑。
這一輪騎射令很多涼國鐵騎長眠於此,卻也給馬超清理開了更廣闊的衝鋒空間。
現在,他真的能夠按照計劃衝入敵方中軍了!
“孟起不要衝動!”就在馬超策馬飛奔之時,龐德揚刀自馬超身旁拽住他的繮繩,一刀劈翻了兩名衝上前來的敵軍,揚刀向後方急聲說道:“大軍沒有動靜,我們是孤軍了!”
馬超眉頭猛然擰成一個川字,憤怒地回頭,他卻看不到中軍的情形,撞入眼簾的只有兇悍的涼州騎兵與到處殘肢碎甲血流成河的戰場。
照理說,若成宜會把握機會的話,現在應當已經衝出五里路了,數萬大軍的動靜誰會聽不到?單單是氣勢就能令漢中鬼卒崩潰!
可是現在,怎麼後面沒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