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小心翼翼地晝泊夜行一連七日,直到出了汝南地界抵達江夏,客船都沒遇見一次劫持。這讓馬越不禁放鬆了警惕。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從洛陽出發已經一月有餘,行船的速度比路上跑馬不知慢上多少,一路上隨着河水推進,儘管費時在馬越看來卻是值得開心的。
他有了和蔡琰相處的時間。
正午的太陽曬得厲害,趁着蔡琰在船艙中讀書的檔口上,馬越褪去衣物只穿着一條垮褲與幾個水手坐在船沿邊上,跟他們聊着揚州風物。
他們不是南人,卻比馬越這種西北人對水有更多的瞭解。
“呵,郎君瞧你這身傷疤,竟跟那花雕在身上一般,俺曾聽人說關外的那些外族人都文身斷髮,是不是真的?”
馬越放下酒壺笑了,南方米酒雖然沒有涼州烈酒來的爽快,此時吃起來卻也別有一番風味,笑着解下腦後的束帶任由頭髮披散着撩開了左前額上那道疤說道:“我只知道他們有些習俗會有文身,至於斷髮一說……頭上捱了刀子,由不得你不斷啊,哈哈!”
馬越頭上左前額的那道傷疤至今都未能再長出頭髮,因此馬越總是習慣於將疤下面的左鬢角編成一股辨遮擋住傷疤,否則就會露出一條頭皮。
同行月餘,平日來馬越的平易近人讓這些水手感受不到隔閡,何況如今馬越也是白身,因此說話也分外隨便。坐在馬越身旁赤膊的水手拍着馬越胳膊上的腱子肉笑道:“就衝郎君你這身條,在軍中若不做個軍候都屈才了。”
水軍通常一曲一樓船,常在水邊討生活的他們見識到軍中最高的長官便是六百石的軍候,這句話在他們這些人看來是一句莫大的誇讚。
馬越笑着點了點頭,軍中可不是單單看身板的,想着馬越朝船尾掛着的漁網努了努嘴笑道:“咱們今日調魚羹嗎?”
剛纔拍馬越的那個水手探着腦袋望了望漁網,“嘿”笑一聲,兩手一推船沿兒一個猛子便扎到河水之中,隨後身子如一條錦鯉一般遊動起來,遊至船尾潛下去半晌纔再次浮出水面,伸手抹去了面上的喝水將頭髮向後一攏,扯着嗓子笑道:“哈哈,郎君今日中午吃魚羹,晚上食魚膾!來人將網子提上去誒!”
“魚膾?”馬越聽說過魚膾,但他還從未吃過,涼州那邊也有魚蝦,只不過他沒有吃過。
這個年代幾乎少有人不吃魚膾,在涼州是因爲家裡那是很窮,終年粗茶淡飯,一年到頭都少有機會吃到豬羊一類,一直到十三四歲纔有機會跟着程銀那些個部落酋長蹭着烤羊吃,更別說魚那種涼州稀罕的玩意兒了。
到了洛陽,一年到頭忙個沒完,也沒什麼機會去找好東西吃,就連朋友家裡的宴會他都沒參加過,而樑鵠又很少在家吃飯,家裡的廚子也就不是南北通吃的那種能人。
可以說,他的物質條件已經到了大豪強一級,可他的生活水平仍舊停止在富裕莊戶的水準線上。
比起馬越的好奇而無動於衷,船上的幾個水手可是樂開了花,一個水手喊道:“兄長,將你的大醬拿出來吧,看看有沒有蝦子,下午搗碎了蘸魚膾。”
另一水手便跑到船首的貨箱中去翻找東西,另外二人急忙將滿載的漁網接了上來。
接上來的漁網在甲板上一倒,一時間二三十條魚在甲板上拍跳不絕,映着正午的日光直晃眼。